乔惜言调整一下表情,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堂屋里。
老夫人顺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的娇娇儿!这两天跟着萧御背书,好像有点瘦了!”
大丫鬟莺歌极有眼色,立即捧着一盏金丝燕窝羹走进来。
给四小姐补补身子。
乔烟若嗅到陌生的清甜香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一直跟白氏住在梧桐胡同里,别说这种顶级的金丝燕窝,平时就连最普通的燕窝都很少有机会品尝。
乔丰最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手里的银钱还不够他自己花的。
老夫人对乔烟若眼中的渴望视而不见,亲自盯着乔惜言将那一盏昂贵的金丝燕窝喝完。
丫鬟收了汤盅,奉上清水和香露给四小姐漱漱口。
乔惜言瞟了坐立不安的乔烟若一眼,看到她满脸嫉妒不甘之色,自己心里面的气儿总算可以捋顺了。
“祖母,我今天也要参加诗会,我还要拿凤栖书院的入学资格回来。”
老夫人没有打击她的自信心,伸手抚了抚她乌黑华丽的墨色长发:“好!祖母等着你!娇娇儿,不必给自己增加负担,尽管放平心态,就算拿不到,祖母也不会责怪你。”
乔惜言钻到她怀里,蹭了蹭,用清甜如黄鹂的嗓音笑道:“嗯!”
乔烟若实在是看不下去,凭什么老夫人对这种蠢材爱惜有加?
对自己这个才貌双全的孙女却总是横眉冷对,一点都没有怜惜之情?
“惜言妹妹,难道你不知道凤栖书院的入门考核难度?做人贵有自知之明,姐姐没有挤兑你的意思,只是让你一步步来,脚踏实地,不要做这种好高骛远的美梦。”
说着,乔烟若掩唇娇滴滴地笑了一声。
其中蕴含的讽刺,昭然若揭。
不等乔惜言回应,乔晔和乔雨琬兄妹一起打起珍珠帘子跑进来。
“哼!少在这里卖弄!你怎么知道惜言妹妹不能通过考核?”
乔晔一向看不惯白氏母女这种矫揉造作的女人,忍不住开怼。
乔雨琬爬到罗汉榻上,与乔惜言一左一右围着老夫人说悄悄话,根本就没有将急于表现的乔烟若放在眼里。
乔烟若委屈地红了眼眶:“我说的是事实,乔二哥为何要如此针对我?还有,惜言妹妹会作诗么?这可是参加青州府诗会的入门资格。”
乔惜言眼珠子狡猾地转了转,制止住脾气直爽的乔晔:“我不会,到时候作诗,我兴许第一个通不过。”
这才对嘛。
就凭她这种不学无术的蠢材,能顺利打入青州府圈子才是怪事。
乔烟若心中鄙夷,不想久留,反正她有乐游馆的推荐和乔二爷的疼宠,迟早可以收拾眼前这个不知趣的蠢货妹妹。
乔烟若规规矩矩地退下了,仪态大方,姿势优雅,很有几分气派。
就连老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乔惜言心知,这是乔烟若拜了乐游馆的庞秋燕为师,对方是江中名家,不管是礼仪还是气质,都堪称青州府名媛圈子里的一流。
乔惜言算算时辰,自己应该出发了。
乔雨琬和乔晔一路跟着她,似乎不太放心让她独自面对青州府诗会上那些名门公子和青年才俊。
乘坐马车一路来到举办诗会的紫竹院。
乔雨琬打起帘子,望着窗外一闪而逝的繁华街景,瞧得挺起劲儿。
乔惜言则是一路沉默,在心底默诵那些萧御传授给自己的经典。
来到紫竹院大门口。
守门的家丁盘问一番,便将马车顺利放行了。
车夫按照家丁的指示,将马车停靠在西侧的空地上。
乔惜言下了马车,一只手拎起清素的裙裾,挺直腰背,步履沉稳,跟一旁大大咧咧跳脱的乔雨琬形成鲜明的对比。
“言言,你这样端着,不累么?”
“今天是个例外。”
乔惜言没有过多解释,在一众名门淑女跟前,自己绝对不能掉价。
乔晔伸手掐了掐乔雨琬,善意地呵斥道:“行了!你也学着点!整天蹦蹦跳跳跟个小孩子一样。”
乔雨琬不满地嘟起红唇,正要反驳,却见牧尘带着怜儿迎面走来。
她美眸陡亮,花痴一般笑道:“是牧老板!看来我今天来对了!”
说不定牧尘对她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呢?
乔惜言不忍心戳破她眼中那些希望泡泡,跟牧尘行了一礼,环顾四周,却没有如愿找到萧御的踪影。
牧尘若有所觉,笑道:“你在找萧公子?他没有告诉你?”
“诶?”
“算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一行人来到紫竹院的湖畔。
这只湖泊占地颇广,旁边青山连绵,景色秀丽,紫竹院的庄园就修建在一片潋滟的湖光山色之中,占尽春色。
紫竹院的家丁在前方设下一座考核台,每个参加诗会的学子和游客都必须现场赋诗一首,获得紫竹先生的认可,才能获准参加本届诗会。
原来,这就是萧御口中的敲门砖?
乔惜言乖乖排队。
乔晔和乔雨琬乖乖地站在旁边,等待结果。
面对美名远播御下极严的紫竹院主人,他们丝毫不敢造次。
前方有个油头粉面的锦衣公子哥儿抽签,抽到一枚春雨的题。
他没有半点思索,摇头晃脑地吟诵道:“春雨贵如油,一斤卖三百,若问何处有,就在村东头。”
众人一听,纷纷笑出声来。
乔惜言也忍不住捂住唇角,笑得花枝乱颤。
负责考核的家丁摇摇头,遗憾地笑道:“于公子,很抱歉。”
接下来,又是一个打扮富贵,涂脂抹粉的年轻公子。
他抽到鱼的题目。
这次他谨记前人的教训,假模假样地思考片刻,笑道:“鱼儿水中游,太公不足钓,岁月催人老,鱼儿游走了。”
乔惜言噗嗤一声,憋不住。
紫竹院的家丁也忍不住打趣道:“没有押韵,也没有平仄对齐,这位麻公子,你这是……打油诗?”
“这,这明明就是感叹光阴易逝,鱼儿与人一样无法躲避命运!”
麻公子振振有辞。
家丁遗憾地抱了抱拳:“寓意虽深,却流于表面,情思不够。”
麻公子还在叫嚣,却被几个家丁架起来,直接丢在大门口。
乔惜言不禁暗暗咋舌。
难怪那些没有通过考核的年轻公子都不敢反抗,顶多就是抱怨几句。
瞧得出来,紫竹院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终于轮到她了。
她没有当众吟诵,而是吩咐家丁取来纸笔,刷刷刷地写了一首。
“小女子拙作,不成敬意。”
家丁迅速扫了一眼,脸上似乎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随即,家丁将手中的诗笺亲自送到不远处的花厅里。
紫竹先生一袭锦衣,广袖宽袍,潇洒恣意,正在与朋友品茗聊天。
他长得相貌堂堂,姿容俊逸,正是大名鼎鼎的白鹤书院院长。
看完手中的诗笺,紫竹先生忍不住连连点头,赞赏道:“章法井然,开阖自如,言情虽缠绵而不轻薄,措词虽华美而不浮艳,将执着人生、惜时自贵、流连春光的情怀抒写得淋漓尽致。”
实属上乘之作!
坐在一旁的几个贵客纷纷投来好奇期待的眼神,示意他将手中的诗笺读出来,众人一同品鉴欣赏。
紫竹先生没有藏私,迎着众人渴望的眼神,字正腔圆地读了一遍。
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
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话音未落,就见几个贵客纷纷击节赞赏,脸上露出褒奖之色。
“这是谁做的?此诗堪称今年诗会的头魁!”
“真正是了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做出如此精彩绝伦的孤品!”
“依我看,作者肯定是一个饱读诗书,人情通达的大才子!”
此时,乔惜言百无聊赖地守在考核台门口,等待评判结果。
正巧乔烟若和辛连城等人一起走过来。
看到她,乔烟若下意识地离开一段距离,没有跟辛连城黏在一起。
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机。
至少要等到乔惜言出嫁的时候,她才能坦诚这段关系,到时候给乔府和乔惜言一个狠狠的打击。
辛连城似乎很懂乔烟若的小心机,不觉得她恶毒,反而十分欣赏。
面对这个头大无脑的未婚妻,辛连城鄙夷地笑道:“你怎么来了?”
乔雨琬气不过,替堂妹解释道:“我们也收到诗会的邀请,刚才言言还当众做了一首诗呢!”
辛连城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毫不客气地嘲笑道:“就她?她要是会作诗,那我就……把湖畔的假山石头吞下去。”
乔惜言微微一怔,淡定地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