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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阙宝剑遁地而匿,李敬恪惊呼一声:“九方先生。”

九方长鲸那庞大的身躯却消失不见,他早就不想拼死缠斗下去,原本以为只是举手之劳,差点把命掉在这里。

这台阶已经够平稳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见九方长鲸弃他而去,李敬恪面如土色,见识了谢傅的无敌,一众黑衣人此刻哪有还有斗志。

谢傅把目光轻轻移到李敬恪身上,客气问道:“郡王爷,还需要等到天亮吗?”

李敬恪见一众部下斗志低迷,女儿表情暗然,兀自打起精神来:“愿赌服输!”

作为李家子弟,更是豫州之主,李敬恪昂然道:“拿刀来,待我将项上人头呈上!”

李鹿溪娇躯一颤,渗出鲜血的双膝再也支撑不住,对着谢傅跪了下去:“大人,此祸因我而起,可否让我代父受过!”

李恪守虎目顿时忍不住,泪水横流,嘴上却欢喜笑道:“好好好。”

李鹿溪见谢傅不答,头颅抵地磕了个头,一副卑微哀求。

谢傅久久不答,顾玉灵虽有心劝说,终究觉得还是由谢傅自己拿主意。

对于李鹿溪在说,她一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煎熬过,一瞬一息都是那么难熬。

谢傅开口:“正所谓百善孝为先,念你一片孝心,我答应你。”

李鹿溪闻言欣喜万分,匍匐受死:“谢大人!”

谢傅举剑落下,李鹿溪只感觉耳边一阵凉意,几缕鬓发掉在地上,抬头错愕望向谢傅。

谢傅随便找了个理由:“我不杀女人,你已代父受过。”

谢傅转头望向李敬恪,李敬恪此刻已经没有颜面与谢傅对视。

谢傅颇有深意道:“郡王爷,命变运变,你不觉得胜过风水吗?”

李敬恪望向女儿,他这个女儿嚣张跋扈,自私自利,他从来没想到女儿会代他受死。

“节度使大人,余即日迁陵。”

阿狗一家三口如等待临刑的罪犯一般,恐惧一直充塞心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把声音,看守一家三口的黑衣人眼神一变,立即化作一道黑影离开。

一家三口愣了一下,看着在夜风中摇曳的灯火好一会儿,紧张恐惧的心稍稍平缓下来。

狗婶开口:“好像走了。”

阿狗不应,狗婶说道:“阿狗,你出去看一下,人走了没有?”

阿狗动了动,狗婶不悦:“出去看人走了没!”

“我腿软。”

阿狗说罢,整个人竟直接瘫坐地上,刚才一直处于紧张与恐惧中,这一放松下来,全身却软绵绵的一点力气没有。

“我去看看。”

十二岁的儿子竟直接跑了出去。

狗婶忍不住骂了一句:“还没你儿子中用。”

阿狗反驳一句:“他懂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秋槿棠响亮的叫声:“郡王府的人走了,乡亲们,没事了。”

夫妻二人听见叫声,欣喜万分,就直接冲出门口,阿狗这会腿也不软了。

“小棠,现在什么情况了?”

“狗叔、够婶、狗子,哥……仙师把郡王府的人给打跑了,没事了……没事了……”

狗婶欣喜之余问了一句:“他们还会再来吗?”

“郡王爷不敢来了,他也答应即日迁陵!以后我们爱怎么挖就怎么挖。”

“真的吗!”

狗婶高兴的直接抱住丈夫,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高兴。

“狗婶,狗叔,我还要去通知大家,免得大家吓死了。”

“可不是嘛,我以为今晚我一家三口死定了,把我吓得裤裆都湿了。”

三更半夜,整个龙胆村却沸腾起来,人声如潮,敲锣打鼓,比过年时候还要热闹……

封天白那间茅屋已经裂成两瓣,好是桌椅还未损坏,三人坐着,明月作灯,清风作衬。

封天白取来黄酒,以酒做茶。

“我来这么久,还曾未见龙胆村这么热闹过,当庆贺一番。”

封天白为谢傅斟酒,顾玉灵道:“师伯祖,给我也倒一点。”

封天白问:“玉灵,你也想喝?”

“我高兴,也想喝了。”

封天白给顾玉灵斟后笑道:“就剩下这么一点,你可不能多喝,不然我和谢傅可没得喝。”

“师伯祖,小棠不是说要给你打一坛吗?”

顾玉灵说着,也不浅抿,一饮而尽,她心中实在高兴,有太多高兴的事,高兴得她就算不会喝酒也扭捏不来。

火辣辣的酒水入口,有如吞火,顾玉灵却感觉畅快无比,原来饮酒竟是如此痛快,难怪男人都喜欢饮酒。

封天白呵呵一笑:“你倒是学什么都快,这喝酒这么快就学会了,回去你师傅定要责骂我教你学坏。”

“师傅对师伯祖你敬畏无比,哪敢责备。”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水辣喉,顾玉灵这话说来竟娇中带嗔。

封天白哈的一笑:“既然如此,你师傅若是对你责备,你就说我准了。”

顾玉灵微笑不应,封天白举起酒杯来:“节度使大人,请吧。”

“师伯祖,请。”

“节度使大人,我可没有资格当你师伯祖。”

“不过如何,封宗主辈分摆在那里,我便跟大姨一般叫上一声师伯祖。”

对于封天白印象已经改观,此人非但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却是个光明磊落之辈。

“好,那我就厚颜应下。”

今晚与九方长鲸一战,谢傅暴露出太多的秘密来,本来以为封天白会一一询问,怎么封天白却只字不提这些事,反而与谢傅闲聊山水风月来。

两人不像武人,倒像足文人,谈今论古,说天下风俗趣谈。

酒过三巡,封天白见不会饮酒的顾玉灵饮了不少酒,劝道:“玉灵,你可不要饮太多了。”

谢傅道:“我会照顾好大姨的。”

顾玉灵双颊泛着酒晕,给了谢傅一个媚眼:“谁要你照顾?”

谢傅何从见过顾玉灵如此娇媚模样,动心脱口:“酒可真是好东西。”

封天白道:“此言差异,酒乃伤身丧志物,点到即止。”

谢傅反问:“那师伯祖为何如此嗜酒?”

“我已是期颐年纪,剩下的都是似水流年的虚无,唯求片刻清欢,你们两个芳华正茂,余路迢迢,哪能与我相比。”

封天白说着看了看破成两瓣的茅屋,流露出惋惜的表情来。

顾玉灵见状说道:“师伯祖,我明日动员大家给你重新盖座屋子。”

封天白笑道:“不必了,明日我就要离开此地。”

谢傅和顾玉灵均是一讶,顾玉灵旋即一喜:“师伯祖,你要回雷渊宗吗?”

封天白摇头:“不回去了,雷渊宗已经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师伯祖,在众弟子心中,你……”

封天白知道顾玉灵想说什么,抬手打断:“叶落归尘,人死归土,便是犬儿临死也会离家找个地方躲起来,这般安静最好。”

谢傅端起酒杯:“师伯祖,弟子敬你一杯。”

不管怎么说,封天白毕竟有授业恩情,师傅他也不会叫的,自称一声弟子,表达感激之情。

封天白听见这话,不知为何特别欢喜,应了一声好,举杯一饮而尽。

顾玉灵问:“师伯祖,你既然不回雷渊宗,要去哪里?”

封天白道:“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顾玉灵脱口就问:“什么心愿?”

封天白笑笑不答,顾玉灵忙道:“弟子没有追根问底的意思,想着或许能帮师伯祖完成。”

封天白笑道:“说出来怕被你笑,别人也帮不了我。”

说着从身上取出一物,此物只有拇指盖大小,形如一只沦波舟船,表面有彩纹,好像藻玉质地,给人感觉年代有些久远。

“玉灵,你将此物代我转交给你掌门师祖。”

顾玉灵知道此物必定是重要信物,双手接过,小心收好:“弟子一定送到掌门师祖手中。”

封天白笑笑看着顾玉灵:“今晚一别,不知能否再见,玉灵陪我多喝几杯吧。”

“弟子遵命!”

谢傅忍不住笑道:“这么听话,大姨我都想当你师伯祖了。”

封天白哈哈一笑,顾玉灵白了谢傅一眼:“可惜你不是,也不配。”

酒再继续,顾玉灵每轮必陪,这个刚刚学会饮酒的女子,豪情不差两人。

只是终究不会饮酒,一会便醉靠在谢傅身上。

封天白瞥了顾玉灵一眼,笑道:“酒真乃奇物,便是神仙饮了也醉。”

说着自顾斟酒,却发现倒不出一点酒水来,目光看向谢傅:“你跟玉灵的事,玉灵都跟我说了。”

谢傅莞尔一笑,大姨真是个好孩子啊,什么事情都跟长辈禀报。

封天白继续道:“她有点迷茫,她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这个师伯祖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谢傅低头看向恬静睡睡的顾玉灵,心中泛起柔情疼爱,嘴上说道:“有些事别人拿不了主意,也解不了惑。”

“酒兴尽,我也该走了”

封天白说着站了起来:“走之前,我有一物要赠送给你留作纪念。”

谢傅想了想,点了下头,看见封天白递给来的东西,却是一方长简札,非玉非木,却不知道什么质地,表面刻写着一些符文,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

谢傅接过,看出正面背面两个大篆书,正面为礼字,背面为刑字。

大篆书乃是周朝起源的文字,此物又古朴年代久远,谢傅说道:“师伯祖,若是太过贵重的东西,弟子不敢收下。”

封天白笑道:“这是我的信物,你将此物给水舟看,她必不敢为难你。”

谢傅听完欣喜:“既然如此,弟子就厚颜收下。”

清晨的第一缕光送封天白离开,谢傅看着这一瘸一瘸的身影,看着那被慢慢拉长的影子,蔓延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