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当祥和。看
当喜气洋洋。
这是多年来中原的规矩。
陈化家也是如此。
元日的上午,他的妻子,也就是颍川杨氏的远房亲戚发现了他和俏婢在书房里行云布雨。颍川杨氏出身的女子自然不会吃醋,对于她们而言,婚姻更像是一次交易,自己只不过是筹码而已。
有了筹码的觉悟,自然看什么都没兴趣。
你玩你的,但这是大早上啊!
“早上不宜!”看
颍川杨氏的女子多多少少都学了些保健常识,隐晦的在书房外规劝了一句。
然后……
“滚!”
正在得趣的陈化被这一下打岔了,怒不可遏。
杨氏也没动怒,规规矩矩的行礼走了。
我劝了,你不听那是你的事儿。
这便是世家女,行事滴水不漏。看
回到自己的地方,从家中带来的婢女冷笑道:“那贱人私下和人说,若是能生个孩子,便能压住娘子一头。这人真是失心疯了。”
“但凡吃些菜,也不至于说出这等昏话来。”杨氏坐下,神色平静,仿佛先前在书房和婢女白日那个啥的是个陌生人。
“本家那边很是看重陈化。”婢女说道。
“他从小便有神童之称,更是被颍川杨氏看中,这份骄傲,长安几乎无人能及,狂一些,正常。”
杨氏指指外面,“出嫁前阿耶说过,天黄有雨,人狂有祸。夫君从小狂到大,若是成亲后能收敛些最好。可我嫁过来大半年了,你看看他,依旧狂傲。”
陈化那句话说出去,自觉打了皇帝的脸,于是昨日在家喝酒,酒后作诗嘲讽皇帝愚蠢,狂的没边了。
咚咚咚!看
脚步声传来,带着怒火。
杨氏眸色微冷,端坐着。
怒气冲冲的陈化出现在门外,“我说过,无我的许可,不可接近书房,你没听见?”
杨氏平静的道:“声音大了些,不好!”
陈化恼羞成怒,想骂杨氏,可想到杨氏背后的家族,就指着婢女骂道:“贱人,还不去给我弄茶水来。”
婢女福身出去。
陈化进来坐下,气喘吁吁的看看屋里。看
“本家那边说了,此次之后会给我谋划一个职位,至少是参军。”
陈化抬头,那种俯瞰众生的优越感油然而生,“我出外为官,你在家照看好耶娘……”
“是!”杨氏微微欠身。
夫妻对坐着,竟然再也找不到话说。
这就有些相敬如宾的滋味。
等婢女送了茶水来后,杨氏才开口,“夫君才华出众,我很是钦佩。”
杨氏女也得向我低头……陈化喝了一口茶水,眼中多了傲然之意。看
“只是皇帝能从边陲小城起家成就帝业,自然不是愚钝之辈。”杨氏的告诫颇为隐晦,“夫君莫要小看了他。”
“他若是聪明,就不该与关中世家大族闹翻。那些可是大唐的根基,他这是自掘坟墓。昨日我便冲了他一巴掌,他又能如何?”
陈化笑的从容,“长安多少人对朝堂指指点点,更难听的话都有,难道他能处置了这些人?不能,否则他便会千夫所指。既然不能处置那些人,他哪能处置我?天下事,天下人说,我说了,他能如何?”
他喝了一口茶水,自信的道:“我已令人去皇城外打探消息,只等皇帝今日灰头土脸,我便去本家道贺,到时候你也一起去。记住,你我是夫妻,那个女人不过是玩玩罢了……”
给皇帝一巴掌,然后去杨氏道贺,实则是邀功。
这人的心思,都用在了功利上了……杨氏心中叹息,“还是谨慎些好。”
“妇人之见!”陈化冷冷的道。看
“郎君!”这时他吩咐在皇城外等候消息的随从来了。
“如何?”陈化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对于他而言,娶了杨氏女好处多多,但坏处也不少。比如说科举。杨氏的死对头登基后,科举取士会取哪些人不得而知,但杨氏的亲戚必然会被打压。
所以陈化想走另一条路,那便是举荐,征辟。但这需要动用杨氏的人脉。他的娘子只是杨氏的远房亲戚,杨氏是否愿意动用自己的人脉来帮助他,看的便是他的能力。
所以,他才会出手放话打皇帝的脸。
随从说道,“大朝会上御史兰云建言,奴仆制度多年,根深蒂固……后宫之中也是大唐人。”
“妙!”陈化拊掌微笑。
他拿起茶杯,看了妻子一眼,丰神如玉的脸上多了些矜持之意。看
“皇帝说,宫中的宫女内侍今日将会放出去一批,且从此后,宫中人将恢复自由身,变为雇佣制。从此,宫中再无……奴仆!”
呯!
茶杯从陈化的手中落下,掉在了案几上。
茶水顺着案几往左侧流淌。
滴答,滴答……
杨氏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快意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我说过,这江山是皇帝一手打出来的,这一路倒下的对手中,不乏聪明之辈。可那些人哪去了?要么在京观中,要么,便在修路的人群中。”
“贱人!”看
陈化猛的起身,面色涨红,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婢女站在边上,微微摇头。
杨氏端坐着,说道:“他觉着自己才华无双,可在皇帝的眼中,却如同小丑一般。”
婢女低声道:“娘子,小心被听到恼怒。”
“恼怒又如何?总比最终丢掉性命强。”
杨氏幽幽的道:“我最好奇的是,连皇帝和国丈都对李玄忌惮不已,他一个读书人,仗着些小聪明就觉着自己能打李玄的脸。他哪来的自信?”
……看
淳于典在家中看账簿。
淳于氏的根基是工坊,每年这些工坊为工部提供器具,为兵部提供兵器。
官府的订单是最稳定的,而且利润也最为丰厚。这数百年来,淳于氏据此吃的盆满钵满。虽说后来遇到了王氏的挑战,但基本盘还是维持住了。
“不错。”淳于典把账簿放下,对管事说道:“和工部、兵部的关系还得维系好。那些人,该给的好处……再加两成。”
“是!”
管事告退。
接着幕僚来了。看
“今日我本想去大朝会亲眼看看热闹,可那个孽种却没请我去。如何?”淳于典笑着问道。
“宫中此刻正在释放宫人……皇帝放话,从今日起,宫中人,尽皆恢复自由身。”
……
杨新相接到消息比淳于典更早一些。
“可是急智?”杨新相问道。
给他通消息的是参加大朝会的权贵,他叹息,“皇帝筹谋此事至少十余日了,每一步都想的丝丝入扣。若是他能在瞬息想到这些手段,老夫从此便打消与他为敌的念头……”
“是了,那样的急智令人惊怖。”杨新相幽幽的道:“元日,也是永德元年的第一日,那个孽种,意气风发!”看
……
皇帝和皇后已经回到了宫中。
此刻报名出宫的内侍和宫女数百人聚集在一起,见到皇帝来了,纷纷行礼。
“拜见陛下!”
那一双双眼眸中都是感激。
在宫中帝王和贵人们的眼中,他们便是牛马,便是刍狗。他们的生死荣辱就在贵人们的一念之间。
日子久了,他们也把自己当做是牛马,当做是刍狗。看
所以,当先前怡娘令愿意出宫的人报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等怡娘说从今日起,宫中人恢复自由身后,宫中,炸了。
“原来,陛下把咱们当人看!”
那一刻,不知多少人热泪盈眶,甚至有人嚎啕大哭。
皇帝来时,便有人还在嚎哭。
皇帝默然看着那些嚎哭的人,那些人哽咽行礼。
“朕说过,大唐人不该为奴。朕也不需要把自己的族人当做是牛马来彰显自己的威严。从此后,你等,都自由了。”
皇帝对皇后颔首,随即走了。看
皇后上前,“晚些,会有人拿了契约给你等,愿意留在宫中的,自行选择,有十年的,二十年的……就一条,宫中不比外朝,谁若是居心叵测,该处置的,陛下与我不会手软。”
“陛下万岁!”
皇帝行走在宫中,听着身后传来欢呼声,很是唏嘘。
赫连燕在前面等他。
“陛下,襄王到了凤州。”
“那正好,老贼和老二在路上了。”皇帝止步,“那些人在大朝会上发难,朕若是不反手抽一巴掌,他们也不知晓马王爷有几只眼!”
……看
凤州。
凤州距离长安已经不远了。
到了这里后,各家的人闻讯赶来,哭的哭,笑的笑,那等劫后余生的欢喜,让那些人在凤州来了一场狂欢。
“喝酒!”
襄王举杯。
几个宗室和他在一家酒楼里饮酒,个个都是红光满面。
酒过三巡,襄王抚须微笑道:“那人登基了。”看
“是啊!”
几个宗室交换一个眼色,一人说道:“听闻,他依旧走了孝敬的老路。”
“与你我无关。”另一人说道。
“那人睚眦必报。”先前那人说道:“他既然要继承父志,自然也会继承那些恩怨。要小心。”
“这些与老夫何干?”襄王举杯。
晚些,众人醺醺然分手,襄王回到了住所后,叫来了从长安来迎接自己的随从。
“长安那边,可曾盯着咱们家?”看
随从摇头,“并未发现。”
襄王满意的点头,“那些,可曾抹去了?”
“杀了三人,不过有两人急切间并未找到。”
襄王眸色阴郁,“找到他们,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