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诺也早就知道辽使的到来,但她依旧有些奇怪。
百官宴请来辽使自然可以,可庆宣帝为什么不早早地将他们引入殿中,而是等舞过一巡,百官动筷之后,才请他们进来呢?
阮诺一阵咋舌。
看来庆宣帝对辽国这帮家伙是恨意不减啊!
这赤裸裸的羞辱,谁见了不说一句牛掰。
但这也正常,渊辽两国乃是世仇,世世代代都是厮杀战斗,连庆宣帝年少时也曾前往战场,对辽国早已恨入骨髓。
只不过连他也不敢想有朝一日辽国也要看他的眼色行事!
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数月以前,大渊将士将辽军一路赶出渊国领土,并发起进攻的壮举!
昔日的草原霸主也要蛰伏在他的脚下了。
庆宣帝依旧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耶律雄蛮一如那日阮诺所见的那般高大威猛,他一人站在殿中,都给人一种喘不过来气的窒息感,一身的野性和杀伐之气逼人而来。
大渊重文亦重武,但先天条件还是很难逾越,特别是大渊的官员,大多都是中老年,他们身材消瘦、目若灯烛,和一身煞气的耶律雄蛮相比,倒是落了下成。
庆宣帝将这些全都尽收眼底,面上却没有显示多余的情绪,含笑着示意辽使落座。
而他安排给耶律雄蛮等人的座位也是很有意思。
正是与大渊的一众皇子平级,却是位于大渊皇子的右侧的位置——大渊国以左为尊。
至于耶律雄蛮等人看没看出来庆宣帝的言下之意,没有人知道,众人只见他们朝殿上大步走来,最后坐到了太子的对面。
但耶律雄蛮坐下之后,第一个看向的却是傅明珠。
说来也怪,这殿内女子无数,可唯独这位大渊公主最为亮眼,她下巴微扬,眼底带傲,看人时都带着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以至于耶律雄蛮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有趣。
他朝着傅明珠的方向勾了勾唇。
傅明珠:“!!!”
我的天!
他刚刚是对着我笑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笑?!
经过了这几天都打探,傅明珠自然早就从母后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辽使的目的,她也因此更为懊恼!
她那天若是没有救傅长乐该有多好,到时候被耶律雄蛮抱住的就是她了!而且以母后的手段,一定能将她和和美美地嫁过去的!
可现在……
别说傅长乐了,便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这辽国太子耶律雄蛮明显是对自己更感兴趣啊!
我天!
太可怕了!
他像个小山一样,一身的肌肉,又高又壮,脸上还有络腮胡,连司明狱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不行,她说什么也不能任由自己被他这般觊觎!
她要嫁的是司明狱!也只能是司明狱!
傅明珠眼波流转,不自觉地朝司明狱所在的方向看去,只一眼,她看看到了他。
他一身墨色长袍,衣上绣着暗红色的复杂纹络,长发也是高束着的,自带了股阴森之气,他不言语,也不动作,只坐在角落默不作声。
直到傅明珠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他才若有所觉,敏锐地抬起凤眸,隔着人海,寒冰似的视线落到了傅明珠的身上。
傅明珠吓了一跳,当即移开了时间线。
一直过了许久,她的心都跳得飞快,好像下一秒心脏就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般,她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心情稍稍平复,她才轻颤着睫毛,再度抬眼,只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看,那人都没有再回头。
傅明珠莫名失落。
也不知道司明狱是没注意到还是故意忽略她……
应该是没注意到吧,他虽然自幼习武,但也不是背后长了眼睛,怎么可能会将身后发生的一切全都尽收眼底呢?
是她着相了。
傅明珠心里略显空落,再对上耶律雄蛮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她又不由得握紧手帕。
他什么意思?
难不成真的想求娶自己?
他疯了不成?!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当今皇后,兄长乃大渊太子吗!母后和皇兄说什么也不会将自己远嫁辽国的!他就死了这份心吧!
不过……这等大事应该由父皇做主吧?
无妨、无妨。
自己怎么说也是在他身边长大的亲生女儿,哪怕他再心狠,也不至于将自己嫁走的,对吧?
可不知怎么,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都没来由地慌乱了一下,却也只能自我安慰着。
她这样的身份怎么着也比劳什子的长乐公主更入父皇的眼吧?
是了。
相比之下,那傅长乐确实远比她更适合远嫁大辽,毕竟她又没出身、又有封号的,只不过话说回来,傅长乐确实有那么几分可怜。
明明是天之骄女,可偏偏刚一出生,她就走失了,被商户养大,一身子的江湖习气和市井陋习,好不容易认祖归宗,还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就要被远嫁辽国了!
确实可怜。
傅明珠莫名想要叹气,又忍不住地朝阮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气得面色微变、银牙一咬、拳头发紧!
这厮竟然还在吃!
啊啊啊啊啊!
她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好端端的,她心疼她作甚?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活该被人卖掉!
傅明珠朝着阮诺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而后就不再理人。
阮诺:“……”
莫名其妙。
她才不理这些无趣的人呢!还是继续吃她的肉肉吧!
阮诺又朝嘴巴里塞了一大口膳食。
虽然她胃口大好、吃得迅速,可余光还是在打量着大殿上的人类的,如此,她自然早早就察觉到殿内古怪的气氛。
特别是辽使入殿之后,殿内的平静之下汹涌着的暗流,更是让人不由侧目。
连阮诺都忍不住分心观察。
耶律雄蛮看似强壮无脑,但言语间却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无论谁与之对视,他都能勾出一抹浅笑,而后举杯示意。
明明是远在别国,他却给人一种他在自己家的肆意之感,似乎没有丝毫顾忌。
殿内的气氛也越发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