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族来说,谁家还不是阡陌连天、仆从如云?
因此,大族之间彼此攀比的时候,从来不会比这些东西。
他们只会比:
谁家的木渎、竹简多?
谁家的木渎、竹简稀有、珍贵?
有的时候,为了把对方的一卷竹简,借出来复刻一份,甚至还会把自家娇艳欲滴的嫡女嫁过去。
丹阳殷家,虽然不是大汉顶级的豪门世家,但其家风、传承,却是一般无二的。
在这样一个文风鼎盛的家族里,殷旦却是一个异类。
不!
说他是一个杰出的异类,可能更准确一些。
小小年纪,不过17岁的他,不仅熟读经史子集,而且弓马娴熟,武艺超群。
这样的人,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文武全才!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想过,去挑战殷礼家族继承人的身份。
相反,殷旦反而还是殷礼最坚定的支持者。
而且,由于殷旦武艺超群,且还是家主三子,殷家的八百私兵,现在也由他统领。
这么一来,殷礼家主继承人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了。
对于这一点,家主殷颖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下去,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
对于殷旦的见礼,殷颖、殷礼都没有抬头。
他们依旧坐在那里,双目紧紧地盯着方桌上的棋盘。
似乎!
对于此时的两人来说,方寸之间的厮杀、输赢,比起现实中的事务来,要更重要一些。
不过,两人也没有冷落殷旦。
殷颖冲着他招了招手,笑呵呵地说道:“旦儿辛苦了!
快过来喝口茶汤,润润嗓子!”说着,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圆桌。
殷礼却是把头转了过来,温和地道:“三弟,你不是爱喝花蜜嘛?
正好,东村老蔡昨日进山的时候,挖了一窝蜜回来。
我特意让厨娘,往茶汤里放了两大勺。
你快尝尝看!”
闻听此话,殷旦冷峻的面容,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一下子蹿到了桌子旁。
接着,他拿起茶壶,直接就对嘴灌了起来。
“咕咚!咕咚!...”
一阵牛饮之后,殷旦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大叫道:“痛快!”
他此时这番跳脱的模样,才有了几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这时,殷颖也抬起头来,略显无奈和宠溺地看着殷旦,“旦儿自小就喜甜食。
看来,这毛病是改不了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黑色棋子,往棋盘上一掷,苦笑道:“好了,为父输了。
礼儿的棋力,这是又见涨啊!
为父以后怕是无法与你对弈了。”
“父亲大人过奖了!”殷礼谦逊地道:“这都是父亲大人让着儿子...”
殷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接着,他又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说道:“你啊,太谦虚了!
即便是对着为父,你也是如此。
谦虚虽是美德,但在这大乱之世,偶而露些锋芒出来,却未必是什么坏事。”
“是,父亲大人!”殷礼赶忙站起来,双手抱拳,施了一礼,“孩儿谨受教。”
“我儿不必如此!”殷颖笑道:“坐下吧!来,旦儿也过来坐。”
待两个儿子重新坐下后,他才面容一肃,看向殷旦,“丹阳那里如何了?张毅可是在攻城?”
“这...”犹豫了一下,殷旦才开口道:“父亲大人,丹阳守将张凯,已经开城纳降了。
孩儿回来的时候,张毅麾下的兵卒正在入城。”
“嘶!...”
“嘶!...”
连续两道吸气的声音,很是突兀地响了起来。
原本云淡风轻的殷颖、殷礼两人,瞪大着眼睛,失态地看向殷旦。
“纳降?”殷礼更是不敢置信地叫了起来,“那张凯不是刘皇叔的亲信吗?
他...
他怎么会开城纳降?”
殷旦苦笑地摇了摇头,无奈的回道:“非是张凯对刘皇叔不忠。
而是...
而是,他不得不如此!
张毅把在曲阿俘获的刘军家眷,都押到了丹阳城下。
刘备的两位夫人!
张飞、关羽的妾侍!
孙乾、简庸、糜竺、糜芳等人的妻、子!
这些人可都在里面呢!
而且,就连张凯的老父亲,也在这些家眷之中。
试问!
这种情况下,他张凯又怎么敢不纳城投降呢?”
“呃!...,这...”殷礼惊得说不出话来。
室内也沉寂了下去。
父子三人,相顾无言。
过了许久,殷颖才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地说道:“刘皇叔完了。
或是兵败被逐,或是兵败身死,也只在这旬日之间了。”
“父亲大人说得不错。”殷礼略显失落地回道:“今日之后,不论是对阵厮杀,还是攻城拔寨,李横军只需把这些刘军家眷,往阵前一放,便可无往不利。
这...
也就是说,从张毅拿下曲阿的那一刻起,这丹阳郡便算落入李横之手了。”
殷颖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观点。
略微犹豫了一下,殷礼迟疑者说道:“父亲大人,那之前...”
“之前...”殷颖的脸上闪现出一丝苦涩,“按说,我们之前并没有做什么。
不过...”他懊恼地摇了摇头,“为父确实不该派人去刘皇叔军中,通报张毅的情况!
此事是为父做得操切了。
应该再等几天的。
等情势再明朗一些,再做这些事情也不迟...”
“父亲大人...”一旁的殷旦宽慰地说道:“李横应该不会知道此事吧?”
“怎么会不知道?”殷颖苦笑道:“在宣城外,殷二那奴才不是遭遇了李横军的斥候嘛?
他们可是经过一番拼杀,才冲进了宣城。”
“可是,殷二的脑袋上,也没写我‘殷家’两个字。”殷旦不服气地道:“李横如何知道...”
殷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未竞之言,正色地道:“旦儿,这种时候,万不可心存侥幸之念。
李横就算现在不知道。
可等他全取丹阳郡后,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可知晓此事是我殷家做下的。”
“那...”殷礼插话进来道:“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嗯!...”
沉吟了片刻后,殷颖略显不甘地说道:“这样吧!
李横北来的时候,我亲自去他军中请罪。
另外,再拨两万石粮草送于他。”
“父亲大人,光是两万石粮草,恐怕还不够!”殷礼摇头道。
“不够?”殷颖惊讶地看着殷礼。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