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长江上,朱以海坐在一条船上,船立锚江心,是一条长江沙船,运输的商船。
此处是镇江附近,他在甲板上垂钓一竿。
不过堂堂监国,当然不是心血来潮特意跑来镇江钓鱼的,他冒险来此,其实是想来近距离瞧一瞧清军过江。
阮进在崇明非常大胆的提了一个水陆并进,悄然潜行至镇江,待多铎博洛的清军主力渡江北返时,来个半渡而击,水陆联攻。
但被朱以海拒绝了。
这个计划确实很大胆,但过于异想天开。
多铎和博洛会师后,这次会带领超过两万名八旗精锐北返,同时还有不下十万投降的明军等部队一同行进。
更别说靠近江宁的镇江,还有江北的扬州,此时也还驻有重兵。
要偷袭这样的一支大军,朱以海必须召集北伐军全部兵马,才有一战之力。但你把五六万人马召集起来,赶往镇江,多铎和博洛是死人吗?洪承畴是死人吗?
他们会察觉不到半分动静?
而如果不调集陆营,只动用水师,从崇明靖江出发,但就算只两三万人的水师部队,那也将出动上千艘甚至更多的船,这么多船在长江行进,哪怕你只在夜晚行船,都逃不过两岸的目光。
想从崇明悄无声息到镇江,然后还半渡而击,那就是做梦。
可如果不能隐秘,霸上硬上弓,那根本没有半分可能打的过清军,哪怕清军没有水师,可想想几个月前清军是如何南渡长江的,便知道长江虽是天险,也不是万能的。
这种孤掷一注的赌博,朱以海不可能去做。
但是,他还是来了。
但只带了几条船,还是伪装成商船,远远的保持着距离。
如他所预料的一样,多铎不是傻子。
十几万人马渡江,是早有准备。
打头阵的,沿岸警戒侦察的,上下游江上还有船队水兵接应,前后先折腾了几天,然后才是大军正式过江。
无数大船小船运送着士兵车马渡江,那场面非常之壮观。
朱以海只是远远的看着而已。
历史上,北京的鞑子发现大明不仅没有亡,而且很快浙东鲁王监国,福建唐王称帝,声势还越来越大后,便在次年又立即调博洛再次领大军南征,那一次,一直打到了广东,连灭浙闽的这两小朝廷。
等清军再次班师撤兵后,才又冒出来个永历帝。
“走吧,回去了。”
朱以海突然没了心思,特意冒险前来,也算了了一个心愿,看到了此时清军的强大,双方的实力差距还非常的大。
顺江而下,返回崇明。
回到崇明后,朱以海给自己加官晋爵,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右都御史、总督军务大将军、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提督江南江北水陆官义兵马总兵官,泰兴郡王。
正式对外宣称朱武是鲁王九弟,又名朱以武。
鲁藩先后封过二十三个郡王,到明末此时,还有巨野邹平等十一国,东阿长泰等八国无嗣国除,宝庆、富平、常德、泰兴王都进阶鲁王。
最后一任泰兴王正是朱以海的父亲,承袭兄长爵位进阶鲁王,泰兴王也就无传。
现在朱以海不愿意舍弃朱武这个身份,所以给朱武正式加封为泰兴郡王。
大家对此倒也是习以为常了。
不过熟悉了朱以海行事方格,甚至是了解北伐军运转的沈宸荃等人,则知道朱武这个身份不仅仅是一个掩饰,而且也非常方便监国直接掌握北伐军,也就是御营亲军。
现在他加的这几个衔,是更进一步的方便了朱武直接统领御营了。
大明的五军都督府本就是统兵,而兵部掌令,提督、总兵官则负责作战,现在朱以海给自己的马甲,加上了兵部尚书、总督军务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又提督江南江北水陆官义兵马总兵官,就等于统兵权、调兵权、以及指挥权合一。
江南水陆官义兵马总兵官,更是进一步划定了指挥范围,整个长江沿线两岸,都是他的统辖范围。
他在这里做事,程序上可以完全不经过朝廷内阁、兵部、都督府等,比监国的名头还方便好用。
“殿下什么时候启程南下?”徐石麒再次来催促,他现在很担心这位总督军务大将军突然又要有其它安排,比如去江北,或者带水师逆江而上去安庆徽州甚至江南、湖广。
朱以海一日不启程,他一天不踏实。
“湖广的战事应当开始了吧?不知道朱大典有没有顺利掌握湖广地方军政大权。湖广三抚,现在只有堵胤锡这个湖广巡抚是孤信的过的,偏沅巡抚和郧阳巡抚,孤都还不了解,他们能否配合朱大典?”
“还有原左良玉部下的马进忠、王进才在岳州,之前是何腾蛟招降的,现在是否能听朱大典号令?”
“忠贞营各部,能否拧成一股绳,全力进攻荆州,而长沙岳州的官军和马进忠等诸部,又是否能够按计划进攻武昌?”
徐石麒越听越感觉不好,赶紧打断朱以海,“殿下,湖广远在千里之外,殿下已经早拟定了战略,又钦派朱大典督师陕甘川楚豫诸省,还安排了张阁部前往江西督师,又以黄道周往徽州总督,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接下来便是用人不疑,静侯佳音了。”
督师、总督也派了,提督、总兵也派了,甚至从北伐军中抽调了精兵悍将前往,又调拔粮饷,派使者传诏封赏地方官员,招抚封赏地方义军等等。
“殿下不能久留前线,朝廷也需要殿下主持啊,这宗藩制度改革、卫所军户制度罢废,甚至税赋制度更改,这些都是当务之急的要事,且万万离不开殿下主持的。”
朱以海点了点头。
“也是,等荆州武昌战役一开打,我们也还要多弄出点动静来,打一下杭州吧,钱塘江那里文武诸公也都是憋的难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起身,朱以海又望了眼南京方向。
虽然南京就在不远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转头又望向了靖江,黄斌卿现在带浙直水师驻防靖江,朱成功和阮美、刘世勋三将被派过去分任都监军、谘议参军和副提督。
由已经归附接受改编的黄斌卿,他不由的又联想到了在严州的方国安。
这个家伙到现在仍然军阀作派十足,暗里弄了个益阳王在龙游等地自称监国,行在几番警告,这家伙都是百般狡辩,就是不肯老实。
这次回去,得先把方国安给摆平了。
还有福建的郑芝龙,垄断海上贸易,还暗里供养着洪承畴的老母,私下书信往来,行在几次向福建催派粮饷和调兵,郑芝龙都只是一味的糊弄拖延,甚至私自任命地方府县官员和随意扩充武装兵马。
反正,摆明了要趁乱做福建王。
还有云南,武定土司吾必奎趁机叛乱,攻陷定远、湄潭、武定、禄丰、姚安等地,世镇云南的沐氏当代黔国公沐天波等急调石屏土司龙在田嶍峨土司王扬祖、蒙自土司沙定洲、宁州土司禄永命、景东土司刁勋等部围剿平乱,朱以海知道吾必奎很快就会被围剿歼灭。
但是,参与围剿的沙定洲却会在事后趁机在昆明城发动兵变叛乱,沐天波丢失昆明逃跑,云南由此开始三年的沙定洲大叛乱。
而四川天府之国,此时也由张献忠控制着大部份地区,并已经在蜀中称帝建立大西朝了。
这大后方的局势并不安稳,可朱以海现在也是鞭长莫及。
南下前,朱以海在崇明召见了苏松总督沈犹龙、巡抚王永祚、巡按顾炎武、监军道陈子龙,以及漕运总督兼应天巡抚吴易、淮扬巡抚沈廷扬,以及水师的阮进等一众人。
“水师四军,外洋水师南下,其余内河和长江水师镇长江、淮扬,浙直水师镇苏松浙西。御营陆军以世忠镇留守,张名扬统领屯驻太湖东西二山。“
”勇卫镇则进入湖州广德间的太湖西面的天目山山区,负责湖州、广德、宁国这一地区,立足脚跟,稳步发展。“
御营八镇,朱以海把陆军四镇留了两镇下来,旗手、神机两陆镇南下,另侍卫亲军羽林镇,以及马军金吾镇,并水师的外洋定海镇南下。
而御营水军的内河水师伏波镇留下,另新整编的长江水师和浙直水师,加上苏松、应天两地义军整编的省镇营兵,划地分防。
朱以海留下两陆一水三镇,共战兵一万六千五,辅兵四千余,再加新编水师两镇一万余人。
自己带走羽林、金吾,以及旗手、神机和水师伏波等五镇,两万余人,这两万多人中还将抽调人马给张名振带去江西五千,给袁宗第带去湖广五千,实际等于除水师外四镇各抽调一半。
朱以海的御营五镇剩下将近一万五南下。
从宁波分兵北上时,兵马三千,转了一圈,兵马扩充了二十倍,最后也还有五倍,且还是经历了第一次北伐的老兵了。
”殿下,鞑子主力已经渡江北返,如今江南正空虚,我们何不直接在江南发起大反攻,这也是支援湖广战场啊。“沈犹龙、吴易等都忍不住劝说朱以海。
”鞑子还没走远,我们这里要是马上搞大动作,必然引他们再次南下的。况且,我打算先回去整顿后方,然后再打杭州,也是一样的能策应支援湖广战场的。“
”再者,苏松我们刚犁过一遍了,现在就算再打也不会再有什么收获,打下来也一时守不住,那打他做什么。“他笑了笑,”诸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还请再忍一忍,府县城池先让鞑子们再占一段时间,诸公暂且委屈呆在乡下一段时间,努力训练兵马,整顿乡村,把保甲搞起来,团练练起来,等时机一成熟,到时攻城下县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嘛。“
”什么时候,诸公的省镇营兵、乡勇团练都练出来了,什么时候我们也就可以真正发起反攻了!“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