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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千里。

······

六月十七,骄阳似火,闷热无风。

台州湾灵江口,海门牛头颈军营内,原大明台州参将吴凯最近有点烦躁上火,口疮溃疡满嘴泡。

“将军,黄岩县令李长春又送信来了。”

“又来替鞑子劝降吗?”吴凯闻言眉头皱起,嘴一张,溃疡痛起,让他更加烦躁。“这个狗日的李长春。”

“将军,眼下局势动荡,大明朝眼看着就要灭亡了,将军何不顺势而为,归附新朝,”来禀报的是其麾下心腹千总,此时风云激荡,两京沦陷,崇祯自缢,弘光被俘,潞监出降,大明朝二百八十年的江山,眼看到了尽头。

“李长春说已经为将军又争取到了不少好条件,十分优厚,北廷愿授将军黄岩总兵,加定远将军号,统领黄岩六邑水陆部队······”

这个条件可以说还是不错的,吴凯原本是浙江卫所军官,转营兵后一步步做到这台州参将,已是不易。若不是近些年动荡,他甚至连个守备都未必做的到,更别说一路协守参将了。

参将上面还有副总兵,然后才是总兵。

而若是按大明的旧制,总兵也分挂印总兵和不挂印总兵,挂印总兵都是有定例的,比如湖北是征蛮将军,辽东是征辽将军等,挂印总兵早年都是由公侯勋臣担任的。

地位尊崇。

但定远将军,这以前是没有的。

“将军,咱们海门就一营协兵,花名册上是三千,可实际上有多少咱们自己心里清楚,真要打仗,一半都拉不满,更别说能打的有几个了。这鞑虏自入关以来,所向无敌啊,原本兵锋甚锐的闯贼,不仅被从北京打了出来,甚至连西安都丢了,如今听说都一路败逃到长沙去了,连湖北都站不住脚,眼看着就要被彻底歼灭了,而大明朝廷呢,如今更没人了。将军也得早为自己谋划啊。”

“你个狗日的收了李长春多少银子,净替他说话?”

千总呵呵一笑,“二百两,不过我这并不是因为拿了银子替他说话,而是为将军和咱们兄弟伙前程考虑啊。大明这条船已经要沉了,咱们总不能跟着一起淹死吧。趁船还没沉,赶紧跳槽换船吧。”

吴凯没追究手下千总收了李长春的二百两银子,他捂着烂嘴唇。

“我吴凯也是世受国恩,家里祖宗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老军将,祖先受皇恩得了世袭军职,代代相传,这份恩可不薄。”

“将军家的祖上功勋,小的自然也都是知晓的,只是毕竟时势不同了么。”

“你看看现在这大明朝,从上到下早已经烂透根了,尤其是他们朱家自己都没有一个象样的,那崇祯瞎折腾了十几年,拜的阁臣学士是最多的,征的税也是最多的,可杀的督死、大学士、总兵也是最多的,结果呢,把天下所有人都折腾了一个遍,最后不过是让闯贼夺了半壁江山打进了北京城,还让关外鞑子也尽取关外之地,最后也入了关,自己最后上吊了。”

“弘光、潞监就更别提了,这些人连阿斗都不如,人家阿斗说扶不上墙,可好歹三分并立,在蜀中也坚守数十年啊。弘光一年都没坚持,潞王更只当了五天监国就降了。你说,这样的大明,咱们还有什么必要忠守啊。”

“但凡老朱家出一个稍像样点的,说不得总还能划江而治,保半壁江山啊,咱们不也继续忠心大明朝么,可现在这样,咱们想忠也不行啊。”

“将军,我听说宁波的王总兵可是已经降了,石浦的张游击听说也答应归顺了,你说咱们就算不降,可螳臂挡车,又哪挡的住?”

形势已经越来越差,甚至可以说是彻底崩盘了,没有谁再对大明还抱有什么希望。若说一年前,北京失守、崇祯殉国消息传来时,大家虽惊惶,但觉得天只是塌了一角,这东南半壁终还能撑一撑的。

可现在,如吴凯这样的世受国恩的将领,也不得不开始考虑严峻的现实了。

见他还在犹豫,千总便道,“将军不如先让李长春带北使前来见一面,若是那北使真诚心诚意,岂不正好。”

“我吴家世受国恩······”

“将军,两京沦陷时,那些世受国恩的国公、侯伯们投降归附的可大把,甚至内阁的大学士们又有几个坚守的。咱们算什么啊?”

“连他朱家的监国都降了,咱们还有什么降不得的?”

吴凯听到这,也不由的一声叹息。

是啊,连朱家的监国都降了,他们这些朱家的将领们又还有什么好坚持的,传闻清军攻打杭州城时,挂镇南将军印的方国安带兵在城下激战,为朱家拼命,结果潞监国却在城头上向清军吊下酒肉犒赏。

世上还有这种事?

“好吧,就先见一见。”吴凯终于松了口。

北使被带进来的时候,吴凯十分意外,总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的感觉,他带着疑惑,尽量保持着镇定模样,故意大刀金马的坐在堂上,也没有起身。

甚至目光如刀,狠狠的上下打量起这北使。

座下心腹千总见状,十分默契的出声怒喝,“你这贼厮鸟,见了吴军门,怎敢不行礼?”

“还不自报姓名!”

厅中。

‘北使’朱以海进来后,却也一直在左右打量,尤其是这位海门参将吴凯,更是很认真的观察他的微表情。

朱以海没理会那个魁壮如熊的军官的喝问,只是对着吴凯稍拱了下手,“敢问,吴将军现在是哪边的将军?该称大明浙江海门参将大人,还是大清浙江黄岩总兵定远将军大人?”

吴凯也打量着这个北使,溃疡又痛了起来,“还不知使者大名?”

“朱武!”

吴凯觉得这个北使着实无礼,心不恼怒,却也还尽量压着脾气,“怎的没见李长春李知县?”

“来时日头太毒,李知县中暑了,只能半路停下歇息,我急着见吴将军,便先来了。”

吴凯又皱了皱眉,目光从朱以海身上移到他身后的几个北兵身上,一个个魁梧粗壮,水银棉甲,背弓负刀,这么热的天也没半点松懈,只是这些兵却都没有剃发。

“朱将军不是建州人?”

“实不相瞒,我原来跟吴将军身份差不多,也是世受大明国恩的世袭武官,祖籍山东,只是官阶远不如吴将军,仅一都司而已,这些都是我家忠勇家丁。”

见这北使说自己原来也是大明武官,还是个都司,吴凯倒是觉得一下子亲切了一些。

叹了一声气,“原来如此,朱兄弟快请坐。”

朱以海却单刀直入,“我听李长春说吴将军一直犹豫不决,迟迟不肯归附我大清,不知道吴将军在犹豫什么,现在可愿归附?”

吴凯被朱以海目光逼视,收起笑脸。

良久。

吴凯缓缓道,“吴某只是区区参将,自知力量微弱,不能匹敌八旗精锐。只是,我吴家终究是世受国恩,我吴凯不能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那吴将军是决定不降了?”

千总在一旁猛的给吴凯使眼色。

吴凯却没理会,自顾自的接下去说道,“我也知道我自己几斤几两,不敢狂妄自大,也知道两都沦陷,投降的人不知道多少,其中既有公侯伯勋臣,更有宗室甚至监国。只是,哎。”

“我也直说吧,杭州的潞监国虽降了,但浙江这块地方,宁波还有总兵官王之仁将军,我台州这里,也还有宗藩鲁王镇守,又有台州兵备道虞大复是我上司,如果他们都降,那我自然也就随他们归附了。”

这番说辞,倒是让朱以海十分意外。

他这次从台州出发,动作很快。

在台州杀北使后,直接趁势即位监国,然后一刻不停留的就顺江而下来海门了,吴凯这边都还没有获得台州临海城发生的这些,朱以海就来了。

本来他想直接带着几百兵马,再加上那些鞑子和戴光大的人头来见吴凯的。

谁知,半路上意外遇到从黄岩县过来的知县李长春和几个鞑子招降使者,那几个北使,其实就是尼哈去台州时派去黄岩县招降的。

李长春跟戴光大一样毫不犹豫就降了,为了立功,还积极的联络海门参将吴凯,想要劝降吴凯一同降清,立上一功。

朱以海遇上他们,知晓此事后,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拿下。

问清底细后,朱以海改变了主意,把自己伪装成北使,让虞大复和马吉翔领着人马在城外隐藏待命。

他则带上了王相等几个勇卫老兵,假装成北使直接进了海门军营。

“王之仁降清,你便降?”

“上司降了,我们这些下属自然跟着降。”吴凯点头。

“如果宁波王之仁愿降,可台州城里的鲁王却不肯降清,你又当如何?”

吴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现官不如现管,假如王总兵愿降,可台州这的鲁王殿下不肯降,那我···那我听鲁王的。”

“为何?”

“我家先祖当年追随太祖高皇帝打天下,后来论功行赏,得了世袭武官,代代相传,我吴家也是世受国恩了,所以,只要鲁王殿下不肯降,我就应当听从护卫。鲁王若南下,我送他走,鲁王若要抗清,我便舍命陪君子!”

“当真?”朱以海直盯着吴凯,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认出他来了。

否则的话,这还真是个忠贞义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