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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之卿惊囿着醒来,入目的却是细纱帐幔。

许是坐起的动作太大,纱幔上缀着的绳穗摇摇晃晃的。

那种感觉太过熟悉,像是真的发生过一般。

颜之卿自顾起身,捞起案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之后果断地从木箱子里翻出夜行衣,套了上去,将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将烛火熄灭,轻轻推开窗,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眯了眯眼。

一个利索翻身,颜之卿沿着屋檐飞身落下,没入夜色中。

*

端亲王府。

汀芷园灯火通明,贯南依旧守在门口。

贯承溪将药膳一饮而尽,眉宇不见一丝变化,仿佛只是饮了一碗水而已。

贯庭霄将那只空碗接过,向下一翻,连一滴药汁都没有滴落:“堂兄果然不寻常,这药闻着便苦……”

“恭维话就打住吧,日复一日,我的耳朵都出茧子了。”贯承溪这回倒没再翻看诗经,反而饶有兴致地研究起兵器图。

贯庭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凑过来:“楚枫寄过来的兵器册子,堂兄看着如何?”

“尚可,只是……”

“只是这夜色尚好,不喝一杯,实在有违这美好之夜。承溪世子,你认为呢?”来人披着一袭黑色衣袍,唯独露出的眼睛浸着散漫的笑意。

“你怎么进来的?贯南呢?”贯庭霄被突入其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冷冷地开口。

颜之卿将头顶的帽衫落下,甩了甩束起的长发,唇角戏谑一笑,随意找了把木椅坐下。

贯南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抱拳行礼:“主子、小侯爷。”

却没有开口解释。

贯庭霄不可置信地皱起眉,跨步走到贯南面前:“有人擅闯汀芷园,你为何不拦下?别告诉本侯爷,你没发觉?!”

他没见识过贯南的武功,却听希青描述,此人的武功极高,怕是入了武林高手排名榜前十甲。

这样一个功夫绝顶之人拦不住一个只会蛮横出手的风流草包?贯庭霄无论如何都不信。

贯南依旧低头,沉默不语。

“是我吩咐的。”贯承溪忽然开口,“之归兄难得做客,庭霄,不许无礼。”

贯庭霄猛然回头,看着泰然自若的堂兄,脸上的表情有些崩:“堂兄,他可是……”

盯着贯承溪警告的眼神,贯庭霄还是把嘴边的“质子”二字吞了下去。

“我记得王婶正给你物色京城待嫁女子,听说有一个……”贯承溪将手中的兵器图册合上,含笑看向他。

“堂兄!”贯庭霄忽然有些窘,“你说过要帮我推了的。”

贯承溪依旧笑得温柔:“天色不早了……”

贯庭霄似乎脑子好使了些:“堂兄,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孺子可教也。

贯庭霄临走时路过颜之归,还是轻轻皱了皱眉。

贯南也跟着退下。

房中终于静了下来。

“怎么突然过来了?”贯承溪面色如常地忍着身体不适,从榻上起身,拿起一旁的手炉,试了试温感,走到颜之卿身侧,递给她,“暖暖。”

颜之卿也没客气,顺手接过:“一直听坊间传闻,承溪世子的汀芷园园中花开遍地,屋中金砖坐席,今日一见,我都想揪着那个说书先生毒打一顿。”

贯承溪莞尔,落座在一旁:“世间虚闻,十之八九,没想到之归兄竟然当真了。”

颜之卿也跟着笑了笑,抚着手炉传来的热度,又笑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个中道理,只有亲身体会,方得结论。你觉得呢?”

贯承溪给颜之卿斟了一杯水:“所以之归兄是来与我探讨玄学的?”

颜之卿笑着举杯:“我先干为敬!”

贯承溪亦承意,举了举杯。

颜之卿唇角依旧挂着一抹笑,将茶杯置于案桌上,细细地打量起贯承溪。

逆着烛光,颜之卿似乎将他的容颜与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拼凑了起来,这样一个风华无双、万丈光芒的男子,又怎会是当年的小乞丐?

那样残忍的战场,他怕是听都没听过。

“你吃过老鼠吗?”颜之卿不经意地开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摆手笑道,“逗你呢,像你这样光华风鲜、人人称赞的世子,怕是见都没见过老鼠吧?”

贯承溪眸子深处涌出一丝裂缝,声音有些飘渺:“我……”

“见过”这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颜之卿便打断了他的话:“这次扶言能从地狱里逃脱,多亏了你!还有,将你扯进了这一桩阴谋中,我很抱歉。以水代酒,我敬你!”

贯承溪看着她气冲云天的模样,忍俊不禁:“我该敬你。是你彻底解开了我体内的罗刹毒。”

颜之卿散漫一笑:“那就、两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