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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殿。

老皇帝看着纪夫子带来的字卷,眉眼十分欣喜:“果然是承溪的字迹,不错不错!”

纪夫子被老皇帝召的急,还沉浸在纪卓堂病情好转的喜悦中,听到老皇帝开口,也跟着点头:“承溪世子的字笔风大气磅礴、蔚为壮观,向来是极好的。”

老皇帝还维持着双手轻握字卷的姿势,闻言,稍稍抬眸,沉默了下,接着将字卷收起,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收好了。”

小太监连忙应答着退下。

“卓堂的身子好转了?”老皇帝威严的声音令纪夫子心神一凛。

纪夫子微微施礼,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激动:“正是!卓堂的咳疾已经有所缓解,就连胸口也不沉闷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孙大夫。

老皇帝看着一把年纪的纪夫子兴奋的似个孩童一般,轻咳了声:“那个民间大夫当真这么厉害?”

竟然比太医院的李太医、陈太医还厉害?

甚至比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破仙儿还要……

是有些骇人听闻,毕竟纪卓堂的喘疾,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怎么会容易医治?

如今却有人能够医治,而且这人还是个无名小卒……

老皇帝眯了眯眼。

“朕竟不知,在这京城脚下,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老皇帝的语气不辨意味。

纪夫子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臣也是觉得奇怪,暗地里调查过孙大夫,并未发现异样。”

一个身怀鼎鼎医术之人,怎么会被埋没于市井?

不过,据他这几日的观察,这位孙大夫骨子里的傲气,似乎不怎么看得上权势,不然,也不会人到中年还混迹在乡野。

若孙大夫真的有野心、有抱负,那么今日太医院之首也不是李太医和陈太医了。

老皇帝对纪夫子的回答也不意外,毕竟一个小小太学院的教书先生,能有什么过人的调查手段?

不过纪夫子为人刚正不阿,他的所言,当是可信。

不过一瞬,老皇帝收敛起心思,照例询问颜之归的事情。

纪夫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除了爱在学堂上小憩外,一切正常。”

老皇帝摆了摆手:“听说这次承溪以极大的书法优势压制李冲,为的是那个质子?”

贯承溪在世人眼中,向来是不闻世事、光风霁月,从不曾参与任何斗争之中。

在京城中,谁人不知贯承溪的书法笔酣墨饱、游云惊龙?

现下他竟然用自己的碾压性优势压制对方,令人难以置信。

所谓君子有容,胜之不武。

纪夫子倒不以为然:“承溪世子向来温润清正,他此举不过是为的一个‘正’字。”

若非李冲逼人太甚,承溪世子也不会出头。

至于他为的是不是颜之归,纪夫子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

贯承溪表面上温润随和,骨子里却有着天然的冷傲,怎么会对一个惰怠成性的人另眼相待?

这也太不像他了。

老皇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纪夫子的表情,疑惑的心思也消散了些。纪夫子虽未入朝为官,但对人心的洞悉,还是极为老练的。

“好,你退下吧。”老皇帝摆摆手,脸色莫测地坐回到龙椅上,召来楚公公,“你去查个人,城南当铺的孙大夫。”

*

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辞尘溟庄的门口。

“世子,您慢点儿!”七尘脚步凌乱又急躁地跟着贯承溪,几乎要飞起来。

守门处的石全与楚威微微惊讶了一下,接着低下头行礼,不过一瞬,再抬头时,人已然到达内院了。

贯承溪眉头紧锁,若非悬铮带来消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些人,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一股浓浓的汤药味自小厨房飘来,贯承溪停下步伐,给了追在身后的七尘一个眼神,便抬脚继续向前。

目光停留在庭院角落的一间房屋时,想也不想地踹开了门。

与此同时,三根银针齐刷刷地飞过来,就要钉入贯承溪的额头,只见他身子往后一倾斜,轻轻松松地后翻了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上。

“唰”、“唰”、“唰”地三声破空的声响又以极其沉闷的动静,扎入院中的一棵树上。

颜之卿正给扶言针灸疗伤,神情严肃地盘坐在扶言身后,动作倒是有条不紊,额头上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扶言只露出一条左肩,肩膀上的肤色已然乌青,上面扎着几根又细又长的银针,看起来有些可怖。

贯承溪简单扫视了一眼,微微蹙眉,却也没有开口,然后转身出去。

自她掷出三根银针的时候,颜之卿就意识到门外立着的是何人了,不过再收手肯定来不及了,索性就没阻止,她下意识地相信,贯承溪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在自己手里。

果然,看起来温润有礼、才华横溢的才子,不是孑然一身、毫无功夫的柔弱书生。

不过扶言的事情迫在眉睫,颜之卿也没有思虑太多,注意力再次放到扶言的左肩上。

由于受伤过重,失血过多,扶言陷入了昏迷状态,身子也渐渐发起高热来。

忽然,一道人影再次出现,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放置在桌子上,然后走近了几步,将颜之卿拉起来,对身后的人吩咐道:“将这碗药给他灌下去,然后去幽幕谷。”

七尘会意,扶着扶言半躺在床头,端起桌子上的药,一勺一勺地吹着喂他。

颜之卿就站在贯承溪身后,几乎快贴上他,鼻尖充斥着他身上淡淡的安魂香。

很安神。

就在她意识恍惚的时候,贯承溪忽然转身,从衣袖中拿出一条叠着规整的手帕,低头看着颜之卿额头处的汗珠,抬起的手一顿,转而递给她:“喏,擦擦。”

颜之卿随手接过,拿着手帕随意地在额头上点了几下,目光却始终落在扶言和七尘的身上。

贯承溪的眸光顺着颜之卿的视线看了看,然后收回目光,眸子深沉,如深不见底的沟壑:“放心,既然帮你救他,贯某定当不留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