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红衣鬼
趁着尸体的家人们还没过来认领,之前负责砒霜之毒一案的那名女仵作领着张丛森和师爷最后去看了一趟尸体。
三人就这诡谲不定的案子和张财旺死人的离奇死亡聊了挺久。
张丛森试图从这谈话中找出一些眉目,却失望发现,目前最清晰的眉目便是发现自己完全没找到什么眉目。
要离开之前,张丛森不死心地又仔仔细细从头到脚将四具尸体察看了一遍,只差没把人肚子剥开亲自凑脑袋进去检查了……
“那是什么?”检查到张旺财首级时,张从胜忽地在其束发的深蓝发带下看见了一片约莫小拇指指甲盖般大小的白色片片儿。
“头皮呢吧。”师爷眯眼略有些嫌弃地看了看张旺财。
这人一件乳白衣服能被穿成灰黑色,除去已经长出的点点尸癍,脖颈上也肉眼可见的污垢,断然可知平常卫生习惯有多差,生出点比较雷人夸张的头皮想来也不是件太奇怪的事……
“不对,头皮不见得会呈木黄色,”张丛森摇了摇头,伸手去粘起那块白色片儿在拇指间细细打量,片刻后双眸陡然增大:“这是一张纸屑啊。”
“纸屑?”师爷也愣住了。
“不错,”张丛森略略思酌片刻,转向身后仵作蹙眉道:“有件事得麻烦你们尽快处理一下了。”
那名仵作反应很快,便是张丛森还没点明说出些什么,便已经知道了他所说的事是什么,他们又该如何去处理。
女仵作拿出一只精小盒子,让张丛森把纸屑片儿放里面。
“最迟明日午时,”仵作说:“张大人可过来提取想要的答案。”
·
下半夜时,徐芊芊睡得很不踏实,整颗头就像是被人狠狠从太阳穴里插进来两根钢针来回抽动,疼的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只差没哀嚎出声了。
“雨娘,雨娘,药呢……”
此番外面正风雪呼号,徐芊芊不确定自己这点声音能不能传到谁在偏舍里的雨娘,只能连翻带爬地费力走下床榻。
翻箱倒柜一番折腾没找到平日用的药后,徐芊芊揉着头走到门口拉开门,准备去偏舍把雨娘叫醒来给自己拿药。
手才刚碰到那两扇紧闭而起的朱门,桌上火焰摇曳不定的两支蜡烛便忽然熄灭了。
房间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蜡烛是风熄灭的?
可因为怕冷,两扇窗户都是紧闭着的,门也还没来得及拉开。
那这蜡烛是如何熄灭的,或者说,何处来的夜风……
徐芊芊愣了片刻,恍然反应过来不知想到些什么后背阵阵发凉,手忙脚乱地推掉门栓,伸手去拉那两扇朱门。
房门纹丝不动。
再一拉,还是不动。
徐芊芊瞪着眼睛,就是在这时,身后忽地传出了几丝浅浅呼吸声。
徐芊芊僵硬住后背,双手徒劳地又试着连拍带拉折腾了一番房门,那阵呼吸声越来越重,几乎离她没有几步路的距离。
拉门无果后,徐芊芊只得慢慢转过身,硬着头皮望向传过来呼吸声的床榻处,不知是她产生了幻觉还是什么,她在自己原先起来的位置上看见了一名红衣男子。
男子戴着张刻满各种虫鱼鸟兽和诡谲图腾的金色面具,殷红发带松松垮垮系着的乌黑发丝,像是浮藻般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胸膛,瞧着竟有一些无端的诡异美感。
此番男子正姿态好不闲散地单手撑着脑袋,右腿支起,懒懒侧卧在榻上,纤长指间熟稔地缓缓转着根红玉萧,面具下的清亮眼睛细细打量着徐芊芊。
“啊——”徐芊芊浑身一软,跌坐在地,想要开口喊人,却发现自己全然没发出声了。
红衣男子眼神犀利地打量了她片刻,闲逸下榻,走到她身边,垂目看着她。
在他的注视中,徐芊芊只觉自己差不多寿元将尽了。
“登门不做无名客,”红衣男子缓缓躬身,单膝蹲在徐芊芊面前:“虽然宣王经常说本座不干些阳间事,比那十八层地狱里的邪鬼还要见不得光,可即便如此,我想本座还是自报一下家门吧——我叫楚魂。”
徐芊芊没听过这个人,却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
“深夜拜访也没什么要紧事,”楚魂手中那根红玉萧在徐芊芊那张小脸上细细画着:“就是提醒徐姑娘两句,最好别再去找三无客栈麻烦,否则你这条贱命,本座是一定要收下的。”
楚魂说着,慢慢龇牙笑了,笑声疯狂而森寒。
徐芊芊只忽地眼前一黑,脑仁中那令人窒息的痛意也渐渐感觉不到了…….
翌日醒来时,徐芊芊发现自己已经睡回了床榻,身旁围着一大圈人。
郎中也过来了。
“如何,”楚生看着像是一夜未睡,形容颇有些憔悴,握着徐芊芊的手紧了紧:“可还有哪不舒服的?”
“我没事,”徐芊芊揉了揉眉心,仰首温声问楚生:“王爷,芊芊这是怎么了啊?”
“徐姑娘在屋外吹了一夜冷风,感染了风寒,”长相很富态的那名郎中整理着医药箱:“我给开了一些药,姑娘按时按量吃,要不了几阵子便能恢复了。不过这段时间得注意点身体,万万不可再着凉。”
屋外吹冷风?
徐芊芊愣住了,她不是好好在屋里睡觉的吗,吹得什么冷风……
郎中走后,楚生遣散了下人,抚摸着怀里徐芊芊的头发问她:“芊芊,你身上怎么会有黄泉水的味道?”
“黄泉水?”徐芊芊愣了愣,抬手放在鼻间嗅了嗅:“没有啊王爷。”
没有吗?
楚生皱了皱眉,可早上让雨娘叫过来、她把徐芊芊抱起淋雨的一瞬间,分明有闻到了这股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然而他也不是太确定,毕竟这黄泉水味儿,大概只会来自楚魂。
而这疯子……
楚生想,他是没可能冲破死血谷束缚,卷土重来为祸人间、扰乱苍生的。
许是自己一夜没睡好,脑子太乱了些。
“没有就没有吧,大概是本王搞错了。”楚生莞尔一笑,把郎中开的药交给雨娘,嘱咐她去把药煎了。
“下次有什么心事,”楚生叹了口气,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徐芊芊:“你给本王说,别再一个人大半夜的跑去吹冷风,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可再出何差池了,知道吗?”
徐芊芊本来想说她就好好睡在床上的呢,也不知道怎么就让他们从屋外捡回来了。
可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一个开口让楚生迎娶自己的好机会,不如好好顺水推舟一番。
“芊芊明白,”徐芊芊说着,眼眶里忽然就堆出了晶亮泪水:“芊芊也知道王爷真心为我好,可终究是人言可畏。”
楚生蹙了蹙眉,他最近似乎爱上了蹙眉。
“谁人言你了,”楚生抚摸着她的脸:“你给本王说说,我来替你做主。”
徐芊芊轻轻啜泣了一番,略略摇摇头:“没事的王爷,本来他们说的也是事实。芊芊明明不是王府夫人,却还享受着同等待遇。如今那些人说我是给王爷使了妩媚手段也好,野鸡飞上凤凰枝也罢,芊芊认了,王爷也不必再为这些事烦心,您平日事务繁多,本就分身乏术……”
“今日进宫上完早朝,”楚生说:“我向皇上恳请赐婚你我二人。”
徐芊芊愣了愣,抬起一双泪水闪烁的明眸看他:“王爷……”
“很久以前本王就说过,”楚生拇指磨蹭着徐芊芊头上那根白玉发簪,眼神坚定温柔:“如果当日一别后,他日乱世中我们能再重逢,我一定给你一场但凡世人提起、皆无不为之惊叹的十里长街婚礼。”.
楚生走后,徐芊芊躺在床上,胸腔里的跳动久久不能平息。
她终于能光明正大和楚生厮守了,她终于可以荣华富贵、享受一生不尽了……
猝不及防地,大脑忽然又是一阵抽痛。
徐芊芊皱眉抱住了头。
方才她没找着机会给楚生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一段记忆没有了,而脑海中没来由地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别再去找三无客栈麻烦,否则你这条贱命,本座是一定要收下的。
本座……
本座是谁,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无端生出这么句话……
未等徐芊芊继续想下去,房间里又走进来两人。
头疼间,徐芊芊抬起脸看向门口,是陈蒹葭和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