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眠山忽然起风,风声呜咽,如同鬼魅。
声音从此处游荡到彼处,又从彼处吹旋回此处,像开了立体环绕的音响,那树叶窸窸窣窣、哗哗啦啦的响动,就是观众用意叵测的掌声。
路央祁和江锦站在乱坟堆旁边,凝视着乱坟谁也没有说话。
思绪在脑海中急速翻转,两人思考了一会儿,江锦接着上一个推测说:“现在不外乎两个结果,一个是法阵有吞噬功能,部分死灵逃出,力量失衡,结界吞噬掉剩下的死灵。而另一种则是法阵被吸收,如果是这样,压制死灵的法阵之力和结界,也足够暂时隐藏死灵的气息。”
像穿了一件厚厚的外衣。
路央祁不置可否——他感觉还有说不通的地方。
“少了触发的引子。”
否则它们不会等到今天。
江锦沉吟一会儿,低声道:“逃出来的恶灵,可能早就在这里动了手脚。”
路央祁回想上次来这里的情况,摇摇头:“不清楚。”
江锦也同时回忆起探山那天,确实没有发现更多的异样,他一时也没了主意,盯着地上的某座凄凉坟头沉默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路央祁忽然看向江锦:“江先生不亲自检测一下?”
江锦一愣,眼神忽而闪烁了一下,面向路央祁:“路公子在,还需要我动手吗?”
路央祁意味不明地冷笑:“我也会出错。”
江锦的脸色沉下来,扇风的速度忽然加快。他目不转睛盯着路央祁,似乎想看破他的想法,却发现对面的人俨然一尊厚不可凿的冰山,毫无波动的表情没有泄露出半点内心的情感。
好像常眠山的气温更冷了,江锦握着扇子的手有点僵硬,手关节一片惨白。
他不知道路央祁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半晌,他冷笑一声:“路大公子别谦虚了,你的大名业内人谁没有听过?你会出错的话,我更没必要逞能了。”
他顿了顿,迅速说道:“灵体和法阵全部消失,我猜还有一种可能——在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前,已经有人上山躲着没有离开,在这段时间才用某些方法把山下的灵体放出来,吞噬法阵和结界,导致这种结果。”
路央祁的冷笑没有变,也没有戳破江锦岔话题的举动,顺着他道:“山下有人驻守,这些人怎么走?”
江锦想了想:“那几个孩子不是谣传山上有暗洞?或许暗洞是假的,暗道是真的。”
这点路央祁倒认同,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他又问江锦:“那如今,你认为该怎么办?”
江锦看一眼苍绿的大山,也是懊恼:“说实话,没有什么办法。”
他指了指山的地面:“你的探测针对的是气息,有没有暗道都不影响,如果你探测不到对方存在,证明他们已经不在这里,加之不能确定是被吞噬还是逃走,我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另外我们回收傀儡至今,时隔不长,我想对方很难掐着点出去,既然傀儡也没有找到,对方很可能不在这座城市了,就算在,我们要揪出它来,花费的精力会比往前大很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
江锦无奈一笑:“我的意思是,对方没有再次冒头,我们就没必要揪着不放。”
路央祁对此不置可否,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却是紧紧盯着江锦:“你真不打算亲自来?”
江锦的眉头深深皱起:怎么又绕回去了?
辛辛苦苦才把话题岔开,他一点也不想和别人探讨自己的能力。
江锦正要开口,路央祁却不给他机会:“我有点好奇,江先生,从我们合作至今,你所有的黄符和咒术全是现成的,你的能力从不当场施展,这在我合作过的所有法师里面,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如此直白的话,让江锦险些没忍住后退几步。
他的心倏忽往下沉,捉摸不透路央祁的意思:到底什么意思?他为什么突然对这事上心?真的好奇吗?但按理来说他这水平,不可能在意这种事,莫非……
不,这几天他足够小心了,不可能露出马脚。
想来想去,江锦只能想到一个可能——莫语那边出问题了。
江锦的脸上忽现一丝暴戾,看着路央祁的眼神带上了阴狠。
他深知不便再和对方耗时间,佯笑一声道:“原来路公子也是个观察细致的人。不过这事当真冤枉,不动用法力只是我的个人习惯,又有路公子在,我当然能偷懒就偷懒。”
他拱了一拱手:“如果路公子介意,那江某深表抱歉,下次再有合作我定会尽力。这次既然可以告一段落,我接下来还有委托,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江锦便把扇子收回,丝毫不给路央祁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往山下走。
路央祁跟着转身,脸上浮现出冷狠。他脚往前一踏,一堵金光闪烁的气墙瞬间挡在江锦面前,语气冻得不带一丝温度——
“站住。”
…………………………
山下的王邢正耐心等着,不一会儿后接到来电,是路央祁。
对方和他说了几句什么,王邢神情凝重地听完,发出收队的命令。
原来路央祁表示,常眠山已有邪祟逃出,方式未明,后续追捕需要时间,而死守常眠山已无意义,让王邢先带队撤离。
关于夺魂事件的真相,对外不好公开,则只能由王邢想办法,给外界和上级一个交代。
王邢对此已有准备,每次案件和鬼怪搭边,少有能给出合理解释的,要么当做悬案处理,要么意思意思再调查一番,编出一份报告和理由,各方安抚,不了了之。幸而类似的案件不多,不然他这个队长不等被辞退,就主动撒手不干了。
王邢便把继续追踪的任务交付给两个法师,自己带队离开,常眠山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而一直在山上的两人,久久未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