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舞倚着大树，冷眼看着无海。
喝下苦酒的方舞，胆子大得很。
方舞冷道：“现在这苦酒我也喝了，能放我走了吧。”
无海一边大口喝着，润了润喉咙，不知为何，他亦流下了两行泪。
方舞好奇问：“这酒太苦了，你也忍不住流泪了吧，活该你做酿得这么苦。”
无海一边流泪一边痛笑：“苦，不好吗。”
“这苦酒好在哪？酒是用来喝，用来让人感到痛快的，而不是让人感到痛苦的。”
无海鼓掌，喝道：“好，酒确实用来喝，用来让人感到痛快，但酒不亦还有一种作用吗。”
“什么用？”
无海那清澈的眸子里有一道身影隐约在晃动着，那似乎是方舞，亦似乎是另一人。
无海眉头微皱，有些难受。
“自然是让人忘记忧愁，忘掉烦恼。”
方舞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你说的对，酒就是用来忘记烦恼，但你这酒不行。”
“我这酒这么就不行了，我这苦酒不仅能让人感到痛快，还能让人感到痛苦，还有让人忘记忧愁，忘掉烦恼的用处，一举三得！”
“哈哈哈，你说的也有点对，但你这酒不能让我感到痛苦，只能让我感到痛苦的时候忘记了烦恼。”
无海哈哈一笑，继续饮酒。
他眼中的泪水不要钱般一直流着。
方舞看着也很奇怪。
“这酒这么苦，你为什么还一直喝？难道你和我喝的苦酒是不一样的？”
“一样，怎么会不一样呢？”
“那就是你骗我，你刚才说喝这酒不会苦尽甘来，那现在你又一直喝，必定是这美酒回味，后劲很足。”
“你觉得我喝久了，这酒就会美味了？不，这酒就是苦。不信你喝。”
无海说着将酒葫芦扔给方舞。
方舞接过酒葫芦后，犹豫了片刻。
这酒，很苦，但不知为何，她却有些想喝，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喝这苦酒。
是因为它很苦吗，还是因为它能让我感到轻松？
轻松？
喝了下苦酒的我，很放松，快乐吗？
方舞喝了三口。
她咽下了。
方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啊，这酒还是苦啊，我都喝了这么久，它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没有改变就对了。这苦酒若是变了味，那还能是苦酒吗。”
“而且方舞，你不觉得你已经在适应这苦酒了吗。”
方舞摇了摇酒葫芦：“好像也是，我刚喝第一口的时候，就吐了，到现在还难受着，但现在我喝了居然没吐，这算是奇迹吗。”
“毕竟它是酒，多喝就会适应了。”
“但它还是苦酒，喂，无海大师，你为什么要酿这种折磨自己的酒，我觉得你这人太奇怪了。”
无海耸耸肩：“奇怪吗。或许吧。”
方舞嬉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有故事在里面，你还不敢说不出来，哈哈哈。”
无海又继续道：“故事，我确实有过。那是一个很俗很俗的故事。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后来她死了，所以我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方舞不满道：“啊，就这？你这故事也太短了吧，多说点啊。”
“多说点？也行。
当时喜欢那女人的人不少，但就我追到了，后来那女人死了，那些人就恨上我了，好在他们不知道我现在喜欢喝苦酒。”
“为什么你在庆幸他们不知道你喜欢喝苦酒？”
无海笑容平淡：“因为我心里苦，有伤，治不好，他们若是知道，就必会追杀我。”
方舞听到这，似懂非懂，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为喝了苦酒的缘故，导致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了，她就觉得无海这句话有些听不懂。
算了，既然听不懂，那就多喝一口。
方舞贪嘴，又喝了两口苦酒。
呼。
方舞呼出一口酒气，她脸色红润，心想：好苦，好难受，但是好爽。
无海：“方舞你知道吗，刚才我说的就是我现在最大的秘密。”
“最大的秘密啊，我怎么感觉就挺小的，但这好歹也是你的秘密，你就这样告诉我，不太好吧。”
“哈哈哈，不是你让我告诉你的吗。方舞你知道吗。
这世上有两种人会帮你保守秘密，你知道是哪两种人吗。”
方舞立即举手：“我知道，死人。”
“死人，还有呢？”
“死人......还有我自己，自己一定会保守自己的秘密！”
无海哈哈大笑，他一边鼓掌一边笑道：“好，很好。可惜你只猜对了一半。”
“一半？”
“对，死人确实能帮自己保守秘密，但自己可不一定会保守秘密。”
“为什么啊，自己怎么就不会帮自己保守自己的秘密了，你这不是在骗我吗。”
“方舞，你仔细想想，刚才你是从谁口中听到了我的秘密。”
“是你。”
无海拍断大腿：“这不就对了吗，我都以身作则告诉你，自己不会保守自己的秘密了啊。你怎么还会觉得自己会保守自己的秘密呢。”
方舞的小脑袋瓜子晕晕的。
她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啊，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呢，这不就是出卖了自己了吗。
但她也觉得无海说的很有道理，毕竟他都以身作则了。
方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们不扯这个，那答案是什么？”
无海淡淡道：“除了死人外，还有一种人，那就是自己人。自己将秘密告诉给了自己人，自己人会将这秘密往外说出去吗？”
方舞理所当然道：“当然不会啊，毕竟是自己人，自己人不会出卖自己人的！”
无海问：“那方舞你说说看，你对我而言，是自己人，还是外人，还是说死人？”
方舞支支吾吾的回道：“我，我当然不是死人，我也不算是无海你自己人，那我是？”
无海指着方舞说：“现在的你，对我来说是外人。”
方舞懵懂的点点头：“对，我是外人，外人。”
“方舞，你觉得当一个外人得知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之后，你觉得这个外人会将自己最大的秘密说出去吗。”
方舞那被苦酒灌满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
方舞苦笑道：“无海大师，你故意的啊。我哪像这是你最大的秘密，更没想到你会说出来啊，你坑我。”
无海似笑非笑：“一开始可是你让我说的，所以我就说了，后来我也告诉你了，自己是无法保守自己的秘密。”
方舞连忙道：“无海大师，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将您的秘密告诉任何一个人的。”
“你觉得我会放心吗？”
方舞灵机一动：“无海大师，您想想，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更不知道你和谁认识，我自然也不会将此事往外说，更不知道将此事告诉谁啊。
你对一个不认识你，不知道你过往种种的陌生人说出自己的秘密，那么这个陌生人对你来说不就是一个死人吗。
从某种意义上，我就是死人，我会将你最大的秘密藏在心里，无海大师，您放心，我真的就像个死人一样不说。”
无海略微一惊，他笑道：“好小子，真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番话来。”
方舞暗松一口气，刚才她真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她也没想到就短短的两三句话的极短小故事便是无海心中最大的秘密。
这真是吓死她了。
无海摇摇头：“可惜啊可惜，你的回答还没让我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