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珍与于敏杰的婚事定在了“五一”,去年是陶建平与殷淑,今年则是单珍。这个消息将荣飞举家外出的计划打乱了。本来荣飞想带奶奶出去旅游的。单珍是他非常关心的老同学,她的喜事荣飞不能不去。
单珍和于敏杰的进展很快。在林家请客后俩人就正式确定关系了。单珍年龄已经不小了,单珍家里一直操着心,终于得知好消息的单珍父母专程来了趟北阳,见了于敏杰。什么要求也没有,只要对女儿好,就早点办吧。和亲家见了面后,基本定下了婚礼的日期。
在于敏杰和单珍领了结婚证后,荣飞、林恩泽专门请于敏杰和单珍吃了次饭,向他们表示祝贺。既然已经结为夫妻,荣飞像一个大哥一样嘱咐于敏杰一定要对单珍好。
只要还想在麒麟混,敢对她不好吗?于敏杰想。自他与单珍的爱情曝光后,知道单珍与荣总关系的同事中有人说他找到了靠山。老天爷,自己何曾想过这一层关系?为什么会喜欢上比自己大三岁的女人,于敏杰也说不清楚。于敏杰家里对他找了一个大媳妇有些不满意,但拗不过他。于敏杰想,自己做技术工作,靠本事吃饭,老婆的同学当不当董事长有屌的关系?
跟着,林恩泽问于敏杰需要什么帮助。
这回单珍替于敏杰回答,什么也不需要了,只要到时候你们来喝喜酒就可以啦。
这是不可能的。得知单珍与于敏杰领证后,林恩泽就与荣飞商量了单珍的婚事。
最主要的就是房子了。林恩泽建议荣飞将已竣工的麒麟住宅楼里奖励于敏杰一套房子,“算我一半,你一半。我打听了,还空着几套。没定下来给谁。”
荣飞想了想,“这样恐怕不好。于敏杰的资历是轮不到的。而且新家安在安堡离北重有些远了。我看还是在北重附近我帮她弄一套吧。
“就算借吧。我知道单珍的性格,送她肯定不会要的。我这个老同学啊。”
当初陶氏在市内大肆收购旧房,具体的情况只有崔虎等几人知道,荣飞将任务交给崔虎。崔虎在北重厂外搞到一套楼房,是无线电厂的宿舍,面积不大,只有不到六十平,但位置不错,距北重正门的直线距离也就一华里的样子。
荣飞去看了,“就是它了,虎子你给我按照新房的标准装出来,要快,五一我的同学结婚用。”
时间确实有些紧,但崔虎还是在五一前将房子弄好了。这个时候装修的概念还很落后,比如地板,很多人买的是一张张的塑料地板革往一块儿拼,窗子连铝合金的都少,大部分是木制的。枣林建材在家用装修新材料的研制上下了功夫,将家装材料作为主营业务之一,枣林建材搞出的铝合金门窗,“枣林牌”地砖一直供不应求。92年,枣林建材研制出了塑钢门窗,完全是装修材料中的高档货,受价格和产量的制约,普通民宅用的很少。陶氏装修公司接到崔虎的命令,量了尺寸后专程赴临河让造林建材按照尺寸加工了地板和塑钢门窗。
这一切单珍都被蒙在鼓里。等装修好的房子交到荣飞手里,荣飞看过后表示满意。把钥匙给了邢芳,让她带单珍“验货”,不满意就提出来。
当邢芳约了单珍去看房子时,单珍很感动,但立即拒绝了,“他家已经为我们收拾新房了,暂时就住在他家,谢谢你们了,我不要。”
“荣飞就知道你会拒绝。”邢芳笑着说,“这套房子是陶氏建筑名下的,空着也是空着,他不过是让人装修了一下。算是借给你。每月你交30元租金好了。你们是老同学,客气啥?得知你的好消息,他真的很开心呢。他家的房子你们星期天或者过节回去住,这儿离单位近,多好。”
几乎所有的女孩都不愿意跟公婆住在一起,拥有独立的爱巢当然好了,但在92年的北阳市还是一份奢望。单珍贪婪地欣赏着房子,根本看不出旧房的痕迹了。
房子真好。有两个卧室,一个不大的客厅,关键的是有厨房和卫生间。最令单珍动心的是装修的非常时髦,有一些她没见过的元素,生活所需的所有用具几乎全有了,只要人进来就可以住。
卧室没有摆时下流行的组合家具,而是做了固定的墙柜,柜子漆成了套色,白底,咖啡色的套边。一组整齐的没有任何暴露的柜子占据了一堵墙,但并不给人单调压抑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墙柜式的结构,感觉非常实用。另一间小卧室布置成了书房,摆了一个写字台和一组书柜。
客厅比较简洁,只摆了一组小巧的浅蓝面布艺沙发,不是那种时下流行的转角的,而是一件三人的和一个单人的,估计是根据空间选购的。玻璃面茶几也非常小巧,三人沙发对面是白色的电视柜和21寸长虹牌电视机。电视柜里还放了一台松下录放机。
厨房很小,设计有些毛病,只是窄窄的如过道般的一条,灶台全部用瓷砖贴出来了,液化气灶被嵌在了灶台里,吊柜也是纯白色的。洗碗池设计也非常的合理。拉开底下的柜门,全套簇新的不锈钢灶具全部放在柜子里。只要买了食材就可以开灶了。
在这样的厨房做饭烧菜应当是一种享受吧?
卫生间的主色调为白色,整面墙壁都贴了纯白色的瓷砖。白色洗面池和坐便都安装停当,墙上还做了个很贴心的不锈钢挂架。在卫生间不大的空间里,挤下了一台白色的三洋全自动洗衣机,上下水都接好了。墙上则挂了一台新世纪电器生产的热水器,使卫生间勉强具备了浴室的功能。
最令单珍喜欢的是地板,不大的房间里根据区域功能的不同使用了四种色调材质的地板:两间卧室是深红色的木质地板,客厅是月白色的瓷质地砖,客厅选了一种灰色的地砖,卫生间则是白色的。
“你们想的太周到了------”单珍喃喃道。其实这些东西都是陶氏家装办的,既然是做新房,估计这些都是要用的吧?
邢芳摸出一个小盒子,小心打开,里面是一枚宝石胸针,“单珍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胸针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耀下变幻着色彩,看上去很贵重。单珍有些犹豫。
邢芳微笑着说,“我给你选的,跑了两次珠宝店才选好,我的礼物你也不收?”邢芳将装着胸针的盒子塞到单珍手里,“荣飞忙的够呛,他让我代表他,看看还缺什么,我们包了。”
“还缺什么------你们什么都想到了。”
“还有卧具呢。小孙打了几次电话跟我商量给你买什么呢。待会儿她会过来,我们一起去市里将卧具等买了吧。”邢芳道,“当初咱仨住一间宿舍,跟亲姐妹似的。你跟我客气啥?这些东西按说应当由小于买,但他也是上班不久,估计手里没有多少钱。留着给你们过日子吧。至于你的衣服,小于必须买,我们就不管了。”
“这会让我不安的。”单珍犹豫着该付荣飞多少?她知道,就这全套的高档电器,自己上班八年攒的钱怕是不够的。这些他家不该买吗?之前与他也商量过,但没有定下来。电视机是肯定要买的,但像进口的自动洗衣机就根本没想过了。现在倒好,连录放机也有了。
当面临结婚时,钱的问题以从来没有的压力摆在自己面前。于敏杰家也是普通的工人家庭,而且单珍一直觉着父母只能是帮助,主要的问题还应该自己努力解决。于敏杰上班不到二年,就算麒麟的工资高,也不会攒多少钱。如果让他知道荣飞几乎将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他会怎么想?
下班后的孙兰馨跑来,和邢芳拉着单珍去采购卧具。单珍坚决拒绝了,卧具男方已经准备了,单珍去于敏杰家时,婆母给她看过新做的被褥。这也是传统吧。
内心很兴奋的单珍将于敏杰叫到新房,于敏杰大为惊讶。这套房子现在就可以入住了,所有东西一应俱全,缺的大概就是米面油盐了。
“都是荣总为你准备的吗?他对你可真好。”
这话有些味道不对,“什么叫对我好,不是对你吗?而且,我们要付钱的。这些家具电器,我准备都付钱的。必须付钱的。”
“你误会了。我是说荣总真是念旧的人啊。”
如果论关系,单珍觉得与荣飞的关系肯定是孙兰馨不能比的。毕竟是大学四年的同班。而孙兰馨和杨兆军都是荣飞进入北重而认识的。孙兰馨结婚时荣飞也是出手豪阔,但却比不上对自己的周到细致。
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单珍的出嫁地点。肯定是不能回老家了,林恩泽建议单珍从自己家里或者荣飞家里出门。这些年单珍一直照顾残废的吕素英,让林恩泽对单珍心怀歉意。荣飞几乎将单珍结婚的物质问题全包了,林恩泽决定包揽单珍出嫁的其他问题,力主单珍从自己家出嫁,“你和素英亲如姐妹,我也当你是自己的妹子,不要犹豫了,就从我这儿走。婚礼的用车我也包了,你跟小于说一声,就不要再张罗找车了。”
林恩泽已经升为联投一级公司的副总,操办这些小事不在话下。
单珍的婚礼的地点听了荣飞的劝告,选在了花园酒店而没有在北重招待所办。单珍知道这个酒店,当初荣飞的婚礼就是在这儿办的,有荣飞的面子,酒店给出的价格并不比北重招待所高,但服务和硬件环境绝对不是北重招待所可以比的。
唯一不方便的是北重的朋友同事将有些不方便。但预定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主要是单珍的要好同事和单身楼的女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人。单珍属于那种极不爱交际的女人,随着自己步入“剩女”的行列,交往的人就更少了。于敏杰雇了两辆车(其中一辆中巴)来接单珍的朋友们,消除了单珍对朋友的歉意。
意外地,胡敢和北重总工程师华邦安出现在婚礼的现场。
胡厂长和华总的出现,让正在酒店大厅磕着瓜子喝茶抽烟聊天的出席单珍婚礼的北重宾客们极为意外。尤其是单珍的同事们,他们和胡老板说话的机会都极少。单珍的顶头上司,研究所副所长王春亮怎么也想不通单珍怎么能请得动胡老板。若是华总出席勉强还能解释,胡敢亲临就太令王所长意外了。连研究所的一把手,总经理助理,所长李大头也没来啊。单珍的性子王春亮是知道的,请柬连他都没给,他是出于对部下的关心主动过来的,单珍还没有被新郎接回来,王春亮急忙上前迎接胡老板。
“春亮,老李没来吗?”胡敢劈头问。
“没来。”
“你们这些当领导的,太不关心部下了吧?小单的喜事怎么能不来呢?打电话叫他来。”胡敢掏出皮夹子摸出100元交给王春亮,“替我上了礼。”华邦安也照方抓药,上了100元的重礼。
酒店大堂靠北的几张桌子上坐着的都是北重的来宾,领导们除了杨兆军和沙成宝外也就是王春亮了。杨兆军和沙成宝都算单珍单身楼的朋友,其实领导出席的就是王春亮一人。胡敢和华邦安的出现让刚才嬉笑热闹的场面冷清了下来,北重的职工对于胡敢是畏惧的,他们跟王春亮一样搞不懂单珍怎么会惊动胡老板和华总。在座的大概只有杨兆军和沙成宝知道原因。
酒店是给女方的贵宾准备了雅间的,立即有人请胡厂长和华总到雅间就坐。胡敢问杨兆军,单珍的家人来了吗?杨兆军说来了,引胡敢到雅间见了单珍的父母兄妹。寒暄毕,胡敢轻声问杨兆军,“见到荣飞了吗?”
“没有。问了林恩泽,他说荣飞会来。”
“林恩泽?”
“原来也是咱厂的。很早就走了,现在是陶氏建筑的副总。和单珍走的很近。”
胡敢对林恩泽的印象不深了,但对陶氏建筑是有耳闻的。联投的高层除了卢续外,原来还有出身北重的人啊。
“你们这届很是出了些人才啊。”胡敢看着杨兆军和沙成宝。
沙成宝其实不是与自己及荣飞、林恩泽一年进厂的。杨兆军却没有纠正胡敢的话。
胡敢和华邦安枯坐在给他们留出雅间里。杨兆军,沙成宝及王春亮陪着两位领导,一时间谁也没有找到话题。胡敢在沉默,其他人也不好说话。
胡敢此来的用意杨兆军大致是清楚的。不外是麒麟汽车配套的事。瑞风已经面市,很惊艳的样子,中央和省里的主要领导亲临揭幕,媒体,特别是省里的媒体高调报道了瑞风的面世。沙成宝杨兆军都注意到了媒体,特别是省内媒体的宣传。
瑞风或许会大火,而传出来的消息说麒麟的第二款轿车上市的时间比预想的早的多,今年即可面世了。北重进入了瑞风的配套体系,可惜只是二三配的角色。麒麟代号为F1的第二款轿车干脆却将北重排除在外了,消声器和油箱都没有进入配套体系。胡敢在会议上严厉批评了销售和研发部门,沙成宝是重点挨批的人物之一。
胡敢刚才问到荣飞,证实了杨兆军的猜测,胡敢是利用单珍的婚礼寻找一次与荣飞见面的机会,然后解决北重在麒麟尴尬的位置。
想到在北重一言九鼎威风八面的胡敢也有如此俯身屈就,杨兆军心里感慨不已,真是市场地位决定企业地位啊。什么地市级单位,什么一级企业,都他妈的扯淡,也就是欺骗自己和哄哄无知的老百姓吧。自自己进入北重,算算也有七年了,省委书记根本就没有去过北重,想必他胡敢也无法见到省委书记吧?但电视上荣飞和李建斌书记谈笑风生就像老朋友一样。
胡敢岂能在如今的荣飞面前站直身子?
看看时间已是十一点二十分了,杨兆军估摸着迎亲的队伍也该回来了。正想起身出去看看,听见震耳的鞭炮声响起,胡敢先站起来,“走,看看我们的新娘子去。”
一辆装饰了彩带和红花的深红色皇冠已经稳稳的停在了酒店大堂的门口,浅蓝色西服口袋里插着一支红花的新郎官笑容满面地牵着身着婚纱的单珍下车,照相机的闪光和人群的欢呼交织在一起。后面一大串轿车依次停下。华邦安眼前的车队发生了兴趣,对胡敢说,“从哪儿找来这么多名车啊,简直是名车展览会了嘛。哎呀,那是道奇公羊吧?小单的爱人很有办法嘛。”
胡敢眯着眼没吭气。杨兆军则在肚里笑严重书呆子气的华总,除了联投,北阳没有一个单位可以凑出这么多的名车啊。联想到六年前自己结婚,荣飞找了五辆轿车已经让人惊讶,眼前的车队正好印证了联投的实力。
杨兆军看到了林恩泽和邢芳,却没有在人群中找到荣飞的影子。邢芳看见了他,跟他挥手打了招呼,他手里拎着一个大红的包袱,跟着一对幸福的新人进了酒店。
下面将是典礼仪式了。
杨兆军眼角的余光一直追寻着胡敢,见他有些失望。婚礼前本是最好的机会,但荣飞此时仍未出面,胡敢焦急也是正常的。
又等了二十分钟,杨兆军见一辆黑色的奔驰驶进停车场,身穿浅白色夹克衫的荣飞下了车,几个中年人不认识的中年人迎上去,荣飞和他们笑谈着什么。杨兆军希望荣飞能看到自己,但荣飞的目光一直没有往这里看,眼看着荣飞被那几个人簇拥着就要走进大厅了,杨兆军听见沙成宝喊了一声“荣飞”
“老沙?”荣飞站住,看见了沙成宝,当然也看见了杨兆军。
荣飞走过来,客气地伸出手,“你好,胡厂长。你参加单珍的婚礼很令我意外啊。”
“小单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我来助兴是应该的。倒是你对老同学的关心令我佩服啊。我早知道你是个念旧的人。”
“不一定。我尽量学着恩怨分明吧。”
一瓢冷水劈头浇在胡敢头上。
既然来了,总是要说说的,胡敢调整了下情绪,“我来想跟你说说麒麟配套的事。”
“胡厂长,今天是我老同学的大喜日子。工作的事就不要谈了吧?麒麟配套是卢总在管,你可以跟他谈,他是你的老部下了嘛。”荣飞淡淡地笑着,“对不起,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转身对邹铁说,“这位是北重的胡厂长,你替招待好客人。”和杨兆军和沙成宝点点头,转身进了大厅。
杨兆军没敢正视胡敢,但他知道胡敢绝对没有受过如此的冷漠。(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