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飞当晚返回北阳,荣之贵和魏瑞兰上来和他商量荣逸的婚事。现在大事已了,主要是婚礼的筹办了。婚宴当然定在花园酒店,无论从距离还是档次,花园都是首选。
荣逸成亲和荣杰同时成亲,外地赶来的亲戚不少,除掉枣林老魏家的舅舅姨姨们,婶婶安萍老家也来不少人,总计超过了三十人,这些人都需要安排在花园住宿,因为他们大都是提前一天就到北阳。
荣飞没想到母亲交给他一件事,去黄晓敏家打“通信”。这是北阳的风俗,婚前男方派人去女方交涉婚礼的有关事宜,是必走的程序。
“这不是总管的事吗?怎么找我?”一般情况都要“聘”一个总管的,对女方交涉的事都由总管出面,因为是外人,居中调停,话好说。
“你结婚也没用总管。我和你爸商量了,你去蛮合适。咱家对她家够意思了,那么好的房子,装修的那么漂亮,有几家能这样?其实不去也可以,去是给她家面子。”
荣之贵咳嗽一声,“打通信就是个形式。你见过世面,不用我们叮嘱什么,倒是结婚那天要找几个车,这事你得操操心。”
正说着话,老太太上楼来,荣飞以为奶奶已经睡觉了。
“奶奶你还没睡吗?我们正商量小逸的婚礼呢。”
“我知道。你们继续说,我就是听听。”
荣飞看看父母,“我不懂打通信的程序,既然走古礼,是不是找个懂行的来办?要不我去找一个?”
“也没啥,就是点彩礼,也叫打通信钱,不多,时下的行情不过贰万元,其余的就是商量结婚那天的程序,迎亲队伍几点到她家,我们去几个人,她们来几个人,婚宴在哪儿办,等等。”魏瑞兰说道,“这种事长辈和哥哥出面的也有,家里就你合适,你就辛苦一趟吧。哦,对了,去的时候要带四色礼,就是烟酒糕点水果。”
当初娶邢芳根本没有搞这一套,本来应当去十里坡接新娘的,邢芳嫌麻烦,就从陶莉莉家出嫁的。陪邢芳的除了赶来的邢彪就是陶莉莉的二个子女,再没有别人了。很简单,荣飞和邢芳在这一点上极为一致,讨厌那些繁琐的礼节。尽管荣飞对民俗很感兴趣,轮到自己则力求简单。
“这是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我一来没时间,二来不懂,别让黄家笑话------”
“论条件她们是配不上咱家的,所以她家不会挑礼。”荣之贵不停地抽烟,邢芳怕呛着鹏鹏,抱着孩子回卧室去了,“这事谁去也不如你合适,你就这一个弟弟,别推了。”
“好吧。什么时候去?”
“7号吧。对了,”魏瑞兰又想起件事,“女方有时候会要酒席钱,你不可答应。”
“酒席钱?为什么?”荣飞真的不懂。
“女方不是也要办酒席吗?也是古礼。男方要给女方一点酒席钱,少的几百,多的一二千。我们已经够意思了,不再给了。他家如果提出来你就顶回去。”
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咳嗽一声,看看邢芳紧闭的卧室门,对荣之贵说,“小逸结婚的房子家具都是小飞办的,既是他们兄弟情分,也是对你们的孝敬。打通信这类的钱不能让小飞再出了。”她指指卧室,“凡事讲个礼,这是你们的事,不能都让小飞办。”
荣之贵有些尴尬,看看魏瑞兰,“当然------”
荣飞知道父亲的性情,对奶奶说,“这不算啥,当初我说过小飞结婚我全管,只要热热闹闹顺顺当当将喜事办了就行了。奶奶你就别管了。”
“大概就是这样,你准备一下吧。”不等老太太再开口,荣之贵起身走了。
魏瑞兰拉了老太太一把,“妈,咱们下楼休息吧,小飞刚从北新回来,让他也早些休息吧。”
荣飞真的感到累了。送奶奶和母亲下楼,到卫生间洗个澡,先到甜甜的房间看了看,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再回到自己卧室,邢芳还没有睡。从脸色上即可看出她不高兴了。
“有什么不愉快的事?”荣飞问。
“很久未回空山了,有点想我爹了。”
“那就回去看看吧。等我忙完小逸的事和你一起回。”荣飞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想事情。想了一会儿问邢芳,“刚才我父母的话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邢芳言不由衷。她刚才一直在听客厅里公婆与丈夫的谈话声,觉得公婆有点过分。自己好歹是挣工资的人,小儿子结婚真的完全推到长子身上?一分钱都不想花?当丈夫问起来,她却不想说了。
“这事我想开了。他们半辈子受穷,钱上面自然看得紧。能省则省嘛,就当我孝敬他们的吧。我的生意好的很,你还怕没了鹏鹏的奶粉钱?再说,最近小逸在傅家堡干的不错,就算对他的鼓励吧。”
邢芳的奶水不够,每月要买二袋进口奶粉。邢芳嫌贵,荣飞却不能说记忆里的三聚氰胺,国内某些食品企业的想象力和道德感不能不令人惊叹,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儿子,自然不敢马虎大意。
“什么奶粉钱,净瞎说。”
“小五,你说我挣了钱应当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养家糊口了。”她突然笑了,“给鹏鹏攒奶粉钱,给甜甜攒学费。”
“我挣的钱他们两辈子也花不完了。你说我是不是每月再给家里一些?包括你爸那儿?”
“我爹的钱我给吧。你给我的零花钱足够供养我爹了。你家的事你做主,我没意见”
提起钱来荣飞便没来由地一阵心烦,“小五,家里的开支有多少?我是说正常的开支。”
“没多少,没有应酬的话200都用不了。”
荣飞更加烦躁起来。记忆里的某种情绪强烈地翻腾起来,生活的目的是什么?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也是个深邃的问题。对于自己,曾经幻想的就是拥有一个安宁的世界,像曾经对许忠勤说过的那样。可是我们身外的世界总是左右着我们的思维和行为,我们总在为似乎毫无意义的事情奔忙。辞去所有的差事,带着妻儿周游世界不是很好吗?在家陪陪奶奶不是很好吗?荣飞不自觉地长长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
“不说这个了。甜甜的学习好吧?”
“刚一年级,有啥好不好的?这孩子有心事,昨天一个人偷偷哭,我问她不说,估计是想她爸妈了。”
荣飞叹了口气,想自己这事是不是办错了?
“没事,反正她父母现在没法子管她。将来怎么办让她自己做主便是。”
邢芳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但结了婚的女人自然将丈夫的产业看成自己的,自己儿子的。这种心情和结婚前是不一样的。荣飞照顾他家人,使她自然地联想到自家人,其实荣飞对她家也不错,从三姐邢菊到邢彪,都蛮照顾的。邢彪结婚也花了荣飞不少的钱,当然不能和荣逸比,人家毕竟是亲兄弟嘛。想到荣飞对她娘家的好处,邢芳刚才闷在胸口的一股气就慢慢平了。
邢芳很少问荣飞生意上的事。更不去计算老公挣了多少钱。她其实很喜欢荣飞和她在一起聊古文,她备课遇到的问题喜欢向丈夫请教。曾笑丈夫一个工科大学生却喜好诗词歌赋类的东西。荣飞的知识结构再次证明了一个真理,拥有的学识不是老师给的,而是自己学的,而是自己爱好的。
她和他在经济上没有矛盾。荣飞并不按时给她钱,有时会给上她五千一万的,说是家里的零花。她的衣服都是荣飞买的,基本是明华的,有时也买几件国外的牌子,总要让她和明华的对比一番。她在着装上却是最随意最低能的,还不如丈夫的眼光,也乐得清闲。
对于娘家,牵挂的主要是老父了。她很想将老父接到北阳来,但老父却死活不愿离开贫困的十里坡,叶落归根,人老也是如此。老父的生活费是她和三姐负担的,她曾写信给大姐,说自己完全有力量赡养老父亲了。操心操力半生的大姐也该息肩了。从去年起,邢芳每年给父亲五千元,按照她的计算,足够父亲的生活开销了。
凭她的工资是做不到的,好在有个能挣大钱的丈夫。
转眼看到荣飞已经睡着了,她轻轻推推他,“脱了衣服好好睡啊。”这下子荣飞却清醒了,拧亮台灯,抓了枕边的书看。最近荣飞一直在看《资治通鉴》,每天的功课读一卷,说大概一年就可以看完了。他坚持的非常好,这套中华书局的20本繁体版已经看到第五本了,又不做政治家,看这劳什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