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手持剪刀的少女虽然穿着稍显幼稚的卡通睡衣、乌亮的长发也只是随手抓了几下束在脑后,却依然掩不住通身沉静的光华——若是过去,他大概会以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青春就是她们最好的化妆品,就算不刻意打扮也能闪闪发亮,至少绘麻就是那样的。
可当他见识过少女过去阴沉的模样,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灰暗的女孩,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地对待着自己,不交际不玩乐、每天固执而沉默地守着自己与他人的界线……那样一个女孩、和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竟然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亲眼确认过,他实在很难相信一个人的精神面貌、能因为心态的转变而如此迴异——纵然也有外貌的先天因素在里面,可所谓的气质、是无法靠外在的修饰堆砌出来的。
她并不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也没有受人欢迎的特质,也许有人会觉得他品味怪异:明明有那么多人见人爱、迎合大众口味的美人,他却偏偏爱看那个美则美矣却过于凌厉、甚至与其自身偏隐忍内敛的个性相冲突的矛盾少女。但他心澄如镜:假如她的内心世界仍是一片枯寂荒凉,或者对他人漠不关心、麻木不仁,绝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吸引住他的目光。目睹她在陌生的环境跌跌撞撞地前行、一次次受到冲击而慢慢蜕变的过程,总让他移不开眼睛来、不禁好奇这朵蓓蕾将来会怒放成怎样的花朵。
他嘴笨,无法完全表达出自己心中所思,却也想尽自己所能、让少女明白——
“你啊……为什么要那么说自己?一开始因为不了解你,我没有第一时间欢迎你加入我们家,现在一想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你的说。我刚才的话只是玩笑话而已啦,你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我真的从来没讨厌过你啊。一个人值不值得被喜欢、那个人自己说了不算,否则、梓哥和椿哥也不会喜欢上你吧?
“这几个月来、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一直看着你的人、自然会发现你的优点。你其实不需要去和别人作比较啊,只要将现在的你和刚来我们家的你比较一下就够了……变化很大不是吗?想要改变自己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呢,就冲着你这份勇气、你就能挺起胸膛地接受别人的告白了。多拿出点信心来怎么样?”
“……”没料到自己的戏谑之语居然引出侑介这么一番话,凛凛的心不免有所触动,“……侑介君,真是个好人呢。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真是太庆幸了。”
“诶?”
“原以为你很笨拙、想不到也能讲出那么温柔的话呢。要是你也喜欢上我,我会很难过吧?”在侑介愈发错愕不解的眼光中,凛凛酝酿了一下方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因为那样的话,我会担心假如拒绝了你,你可能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对我说话了?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么一个好哥哥呢。”
“好、好哥哥?”侑介咽了口唾沫。
“有什么问题吗?”
沉默了一会儿、侑介才瓮声瓮气地开口道:“……我一直以为你不乐意做我的妹妹呢。”
“你怎么会那么觉得?”她什么时候表现出那样的态度来了吗?
他忸怩地降低音量:“你,不是从来没有叫过我哥哥么?”。
“呃……你很在意这个吗?”凛凛略略吃惊地微张着小嘴。
“稍微有点……”他好似感觉很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凛凛不由得好笑:“那我以后都叫你侑介哥吧?”
“……”某男身子一僵,像是被魔女的咒语定了身似的。
“侑介哥?”凛凛不明所以地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半晌终于恢复过来的某男、红褐色的眸子骤然一亮:“……再叫一次。”
“侑介哥……?”
“再一次!”
“侑介哥……”
“再——……”
“哒、咩。今天的份已经用完了。”凛凛倏地板起脸来宣布道,“一天只能叫三次。”
“诶~~~为什么?”某男无法接受地叫道。
凛凛的面部肌肉神经性地抽搐了一下:“太肉麻了。”
“哪会啊?你叫其他哥哥的时候才没有这个限制吧?”
“其他哥哥也不会追着我让我叫他哥哥吧?”
“………………”某男忧郁地语塞了。
◎
隔天下午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上,凛凛收到了侑介发来的一封邮件:[sos!放学后速至涉谷xoxo ktv!]
“……?”咦,侑介今天不是去联谊么?联谊也能出人命?
……吐槽归吐槽,一放学,凛凛还是快速收拾好东西、准备赶去侑介所说的ktv。
就在她走出教室没多远的时候,班导忽然出现、远远叫住了她——
“远山同学,你现在方便到职员室来一趟吗?”
凛凛无奈,只能先去看看班导找她有什么事。
“我看了你的进路志望表,你本人完全没有升学的意愿吗?以你的成绩、不升学太可惜了,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下比较好呢?”班导从一叠进路指望表中抽出她那张三项都填了“就职”二字的进路志望表。
“先生,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凛凛没有去接那张进路志望表,“我想尽快独立。”
“你坚持就职是家庭内部有什么困难吗?”班导皱起眉头,“你的家长是什么意见?也支持你就职?”
凛凛很镇定:“我想我能决定自己的人生,就算是家长也不应该干涉我的选择。”
班导沉吟起来,似乎在寻找她的突破口:“……我能理解为,你的家长对此根本不知情或者和你有不同意见吗?”
“我的父亲和继母目前都在法国。”她没有直接回答。
“你的其他监护人呢?我记得你父亲是去年再婚的吧?对方是朝日奈建造的社长……噢!也是你的入学推荐人呢。”
“什么?”美和是她的入学推荐人什么的,她完全没听说过啊……
“你不知道吗?你的继母是本校毕业的优秀校友,你也了解我们学校的情况,当年如果不是有她做你的入学推荐人,你是不可能来上我们学校的。”
班导见她一副诧异的神情,尽管不清楚其中的关节还是不忘劝解她——
“以我对你继母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赞同你放弃升学而去就职的。远山同学,我知道你一向很有自己的主张,可高中毕业后的进路很大程度关乎你未来的人生。你的家长和老师都比你年长、人生经历比你丰富得多,我希望你能冷静客观一点、多听取听取各方的意见再做这个决定。”
◎
带着满腹疑问,凛凛来到了涉谷。
聚集了大量潮男潮女的涉谷无疑是繁华喧闹而又特立独行的,这里就像一个开放的秀场、基本不可能在这里找到两个穿着雷同的人。就算你穿得像一名中世纪的吸血鬼伯爵,或者在一身大红特攻服、在脸上涂满夸张的油彩,也不会有人多鸟你一眼,反而是一身贵族女校制服的凛凛行走在这些人之间,好似一滴墨落入一池水中、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疾步从席地坐在人行道上、吹着五颜六色莫干头的视觉系乐队旁边穿过,绕开撑着蕾丝阳伞、裙子上袜子上头饰上缀满蝴蝶结、荷叶边以及缎带的哥特系萝莉装小分队,凛凛终于找到了xoxo ktv所在的大厦。
她站在楼下发了封邮件给侑介:[我到了,你在几楼?]
不到半分钟,就收到侑介的回信:[谢天谢地!你终于来了!搭电梯上四楼,我去电梯口接你!]
凛凛收起手机,走到大厦的电梯间。
入口处有个穿着黑色西装、单耳带着蓝牙耳机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而后微笑地问道:“请问您是要乘坐电梯吗?”
“……”这个人是ktv的电梯先生?凛凛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请随我来。”西装男说着引她到其中一部电梯前、帮她按开电梯门,待她走进去、他又道,“祝您玩得愉快~”
电梯合上后,凛凛刚想去按楼层、却感觉电梯已经在往上升了?!
“!”那一瞬间、她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去看控制板、才发现这部电梯只有【g】和【10】两个楼层可以选择。
根据她头顶上的那个显示屏的显示,电梯刚过了5楼正升往6楼……狂按了几下【g】、电梯并没有回楼下的趋势,它继续一路上升、直到10楼才停下来。
电梯门“叮”一声向两边洞开——
凛凛迷茫地扫了外头一眼,看装潢似乎是一个私人会所?
“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守在电梯外的女服务生即刻迎上前去。
“没有,我是——……”
“凛凛桑?”
某个耳熟的嗓音兀然引得凛凛偏头望去——
“昴哥!”
她居然看到了昴!他穿得跟平时出门练球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某运动衫名牌的浅蓝色卫衣外套和灰白色的长裤、脚踩一双球鞋,身处于富丽堂皇的私人会所中却没什么违和感。
被凛凛打量的同时、昴也在打量着凛凛。见她身着制服、单独一人出现在这种隐蔽性高又龙蛇混杂的高层club里,不禁蹙起眉头。
彼此一脸莫名地对视了几秒,两人终究忍不住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凛凛正欲解释,站在昴身旁、一个个子比昴还高男人已经笑吟吟地开口道:“这只迷路的小猫咪是朝日奈认识的人?不如一起过来玩玩吧?”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要上班了,来不及搞萌物榜和改错字了_(:3∠)_这次的萌物们归到下一章的萌物榜里,请见谅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