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僵住了,但片刻后他又露出一个无奈而坦然的微笑:“凛凛桑,想出去走走吗?”
凛凛从未见过这样的祈织。
她想起了右京的告诫,可眼前笑着的祈织让她做不到一口回绝,她不懂祈织为什么听见她的嘲讽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需要轮椅吗?”祈织托着下巴沉吟着、眼睫微垂。
“……不需要,走吧。”凛凛掀被下床,临出病房前她朝窗外蔚蓝的天空投去最后一眼——
光天化日之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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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织带着凛凛在住院部大楼的走廊上经过,气质出众的祈织一路收获了无数个惊艳的回头。
这种类似明星出游、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的感觉,让凛凛感到压力很大,可每当她试图减速、偷偷落后祈织一步的时候,祈织都会精准无比地转过头、幽幽地看她一眼。
“……”凛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与他并肩而行。
祈织见状、似乎对凛凛的配合很满意,他又笑道:“凛凛桑,我来的时候发现中庭里的有个小花园,里头的象牙海棠开得非常漂亮呢。”
凛凛:“……是吗?”
凛凛狐疑地想,难道祈织只是花农属性上线了?单纯带她去赏下花、缓和下刚才那种让人食不下咽的气氛而已?
站在住院部大楼的最靠近中庭的侧门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忘记披上外套就走出来了,外头虽然出了太阳,但吹在他们身上的风依然带着刺骨的寒意。
凛凛正想跟祈织申请回去添衣,祈织却已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包住。
残留着祈织体温的外套上有一丝淡淡的古龙水味,清爽的香味似柠檬又似橙、中间夹杂着辛辣的迷迭香和微甜的玫瑰,除此之外、仿佛还混合了一种特殊的芳香,是什么来着……凛凛陷入了无限的思索中——祈织用的古龙水,就跟他本人一样复杂。
“凛凛桑?”祈织的声音将出神的凛凛唤了回来,“我们走吧。”
“啊?好……”凛凛懊恼地往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她刚刚居然因为祈织的古龙水味晃了神,缺乏男女交往惊艳的自己真是悲哀啊~
祈织脱下外套后、凛凛才注意到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略宽松的黑色v字领针织衫,露出精致的锁骨;浅灰色的长裤非常修身,让他的一双腿看上去异常的修长。
他站在台阶下,回身朝她望来,午后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圈金边,完美无瑕的侧脸微微上扬、笑意浅淡。即便衣着单薄地立于寒风中、他的脊背仍旧挺得笔直。
好、好耀眼!!
凛凛有种要被闪瞎的晕眩感,这一刻她好像稍微能了解那些女生为祈织疯狂的原因——
祈织这个人,天生拥有一种光芒万丈的明星气质。
即便是减分的中二属性、在不熟悉祈织的人眼里,甚至会被美化为褒义意味的神秘感。
……咳,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心脏失速了一下,站姿挺直的男生神马的、才没有戳中她的萌点呢!尤其对方还是那个中二到突破宇宙边际的殉情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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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略显苍凉的小花园里,果然有花不畏严寒、凛然绽放。
粗粝的水泥花架上,枝蔓盘绕的黄金珊瑚犹未开透;月白色、玫瑰红和芙蓉粉的山茶花,色彩夺目、花形霸道,喧闹地争相盛放;与之相对的是另一边种植了一丛丛紫色象牙海棠的花坛,尽管形如炮仗,却仅仅默然无声地在沐浴在阳光之下。
祈织视若无睹地略过山茶花花坛,直接去往象牙海棠的花坛边上。山茶花的喧嚣好似与他无关,只有寂静的象牙海棠才能进入他的视野。
“四季之中,我最喜欢在冬天盛开的花了。”祈织蹲□、深深凝视着其中一丛象牙海棠,“冬天盛开的花……冬花,那是她的名字。”
“……”凛凛心情复杂地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下,祈织大人的系列物语、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
祈织整理了一下心情后,开始说道——
“她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女孩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来开一间属于自己的花店,就是她教会我怎么种各式各样的花的。所有的花之中,我原本最擅长的就是培育白百合,因为那是她最喜爱的一种花。
“说起来,我们还是在医院里认识的。我小时候身体很差、住过很长时间的院,那时我不能去上学、没有朋友,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她、是我在医院里唯一的同伴。后来她转到了别的医院,我的身体也慢慢好了起来,小学四年级以后,我也能正常去上学了。
“国中一年级的夏天,我们偶然在路上相遇。我早就忘记她的模样,她却一眼就把我认了出来,我还记得她当时说的第二句话就是:‘小祈织,你一点都没变!’。也许因为从小住院的日子比较多,我的家族意识很淡薄,教会我什么是‘爱’的人是冬花,所以我把自己最炽热的感情都给了她,当时我真的以为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国二第二学期,她终于答应跟我交往。她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的第一个恋人,是我所有关于恋爱的第一次。我比她小两岁,我上国三的时候、她已经在上高二,我很怕这两年的差距会让她觉得我是个不成熟的小鬼。为了她我拼命的念书,就是为了能去上她的学校,站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
“升学考试的那天、她特意来接我,我一从考场走出来,就看见她站在人行道上笑着朝我挥手,我正想走到她那边去的时候、一辆失控的小轿车突然轧上了人行道,她为了救他们学校一个中等部的学妹,自己被车头撞倒了……她身下漫出大团大团的鲜血,我忽然就想起她说过的一种叫曼珠沙华的花,本是天界之花却自愿投入冥界,开在三途河(忘川)的河畔,接引着往来的亡魂。
“自那天起,我再也种不活任何一株白百合,我查了无数资料、尝试了无数次,甚至去请教了很多花店的老板……直到有一天、我第一次看见了黑百合——‘被诅咒的恋爱’,多么适合我的花啊。我忽然就明白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再种白百合了,也无法再看见天堂,因为那个能让我置身天堂的人,再不会有。
“呐,凛凛桑,眼里只能看见死亡的我,又怎么会自大地认为自己能拯救你呢?既然如此,自我满足一说又何从谈起?”
◎
回去的路上很沉默。
绕过住院部大楼的西面、往出来时的那个侧门走时,他们头顶上的某个病房中传出一阵夹杂着方言和粗口的吵嚷声
凛凛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正正看到三楼一个花盆被一只突起的手肘碰下了窗台、坠到半空,落点恰好在两人头顶上?!
凛凛倒吸了一口凉气、已然来不及出声示警!
千钧一发之际、她肾上腺素爆发,猛地将前面的祈织推开后、自己则是利用反作用力向后一倒——
“乓啷——!!!”
花盆触地即刻四分五裂,碎片飞溅!褐色的泥土脏兮兮地撒得一地都是。
坐在地上的凛凛、右边脸颊上倏然一痛,她伸手捂住热辣辣的痛处,感觉自己的指腹似乎被某种黏湿的液体粘住了。
被凛凛推得踉跄了几步的祈织、才刚稳住自己,身后巨大的瓦裂之声令他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
他的目光先是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停留了一下,紧接着移到了凛凛的身上。
“凛凛桑!你的脸……”祈织瞳孔一缩,跨过中间的花盆尸体,抓开了凛凛捂在脸颊上的那只手。
只见凛凛的右脸偏下的位置上多一条接近两公分长的血口子,正噌噌地往外冒着血,令人触目惊心!
还没反应过来的凛凛、盯着自己被祈织扣在掌心中的那只手中被血弄脏了的几根手指,呆住了。
“喂——!下面的人,你们没事吧——?!”造成花盆坠落的那个房间里的人、将头探出窗户,大声喊道。
怔愕中的祈织和一脸血的凛凛同时仰起头望向说话的人,那是个长相凶恶、头皮上有刺青的光头。
“……那个小姑娘!你、你受伤了?!”光头惊得有些走音,随即身躯一晃、消失在窗前。
另一个人影很快补上了光头的位置,那个人穿着黑色的暗花衬衫、梳着油光水滑的飞机头,他朝两人喊了一句:“歹势喔,光头他有点晕血!”
祈织&凛凛:“………………”
飞机头同样被凛凛血汪汪的右脸震了一下、而后眉头深锁地盯着凛凛好一会……最终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年轻而刚武的脸庞:“那个女生,你是远山拓也的女儿么?”
独来独往的凛凛、第二次有所谓的旧相识出现,联想到小梢的祈织、忍不住侧头去看凛凛的反应——
凛凛讶异地睁大眼睛、嘴唇嗫嚅着喃喃反问道:“相原……桑?”
“真的是你?”飞机头——相原、眸底的惊喜一闪而过,可当他意识到凛凛的脸还在冒血、不是久别重逢诉衷情的时机时,他的神色又瞬间转黑。
他怒瞪了傻不愣登的祈织一眼:“隔壁那个男生!你没有受伤吧?傻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她带去处理下伤口?!”
“!!”祈织如梦初醒一般,不由分说地急急抱起凛凛、往门诊部大楼疾奔。
“祈织哥,我只是脸被花盆的碎片割伤了,你可以不用跑得那么急的……”窝在祈织臂弯中的凛凛、纠结地目睹到祈织飘逸的头发因为奔跑变得风度全无的全过程。
“你可是女孩子,最重要的脸被割伤了难道还不够严重吗?”祈织一听便皱了眉,“遇到那种事故,你首先应该将自己保护好,而不是担心别人的安危!”
话虽如此,但祈织眼里满溢而出的自责、让凛凛不自在地移开了双眼,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花盆爆头吧?就算你不在乎生死,那种殉情的方式也未免太重口味了,让冬花桑接受脑浆迸裂的你也太难为她了……”
“……”祈织匪夷所思地瞥了她一眼,不晓得她到底是没神经还是神经太粗了,居然还有心思开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笑来……安慰他?
“……不好笑吗?”三条黑线划下凛凛的脸,她尴尬地垂下眼帘。
“……”祈织无语地摇摇头,“抱歉,我现在笑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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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织大人与黑百合,花语是我根据剧情需要改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