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万万想不到范永斗竟然会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要知道,李自成在八大家这里等于是一个禁用词,因为闯军在西北转战,导致大家的产业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众人恨不得能杀李自成而后快,可是因为闯军现在在陕西作战,八大家虽然能力强大,但是毕竟是没有自己的军队,豢养的那些家丁平时负责押运一些货物金银,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真要是组织起来跟闯军对战,且不说人数上的差距,就算是一对一的情况下也绝不可能是闯军正兵的对手,且八大家的产业分布如此之广,遍布整个西北,就他们手上的那点家丁力量,就是顾头不顾腚,根本照顾不过来,最多也就是掩护一下自己的产业撤退,可即便是这样,很多地方他们也是鞭长莫及,人员可以提前得到消息撤出来,财物可就没办法了,例如钱庄,八大家甚至在甘肃都有钱庄,这些钱庄的地窖里可是存放着大量的铸金铸银,因为散钱保存不便,所以一般情况下钱庄都会将多余的存放金银进行熔铸,便跟隋唐时代收集铜钱铸造铜佛是一个道理,他们会将金子银子铜钱铸成一个个非常重的大金块大银块,这样一方面是有利于保存,一方面是防盗,如果是银锭,一个盗贼潜入之后只要顺手抓上几个或者是用布袋子直接装走一袋对钱庄来说都是不得了的损失,若是铸造成大金块,一个个重达数百斤的金块这些盗贼根本没办法搬走,即便是两三个人合力也非常困难,目标如此巨大也容易被看守的家丁发现,所以基本上所有的钱庄都会采用这个做法,大明全国都不例外。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坏处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一旦遇到兵灾洪灾等等不可抗力的时候,负责看守的人员转移这些大金块大银块也非常吃力,因为兵灾和洪灾往往来的迅猛,提前预警的时间只是够人员撤离的,这些地窖里的财宝可是拿不走,结果,八大家在甘肃和陕西的钱庄虽然人员都能撤走,可是财产全部落入了李自成的手中,李自成的那些军资很多都是从这些富商手中获得的,因为李自成和闯军上下也知道,搜刮一千个平民的财产,也抵不上一个富商的钱庄,八大家可都是一些富可敌国的商人,他们的资产自然是数以万计,只不过闯军一向是如同蝗虫过境,他们也不会区分是不是八大家的产业,反正只要是钱他们就一定会全部卷走,这怎能不让八大家对他们恨之入骨,现在忽然听到范永斗说李自成竟然给他来了信件,这怎能让几个商人不惊讶?
范永斗的表情却比较淡定,似乎知道这些人肯定是这样一个反应,不过也难怪,自己当初刚刚接到信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范永斗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坐下,众人这重新落座。范永斗喝了口新换上来的茶水道:“呵呵,诸位也不要大惊小怪,说起来咱们都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这种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奇闻,难道你们就不想听听这两封信分别说的是什么吗?”王登库道:“范兄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吧,我们洗耳恭听。”“好,那我就直说了,先说说李自成这一封吧,想必你们应该都对这一封比较感兴趣。”范永斗道。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茶杯,等着范永斗说接下来的内容。范永斗缓缓道:“李自成最近的日子很是不好过啊,他的信中只有一个核心目的,那就是想用他手上的金银来换取我们手上的兵器。”“什么!”众人又是一惊,李自成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黄云说道:“这他娘的,李自成什么意思,抢了我们的钱庄,然后又想从我们这里买东西,不管他买的是什么,说白了还不是用的我们的钱,这不等于是脱裤子放屁,左手倒右手吗?”王登库几人纷纷点头附和,黄云说的粗俗但是在理,好比你到我家来抢了我家的钱,回头还要用我自己的钱买我家的东西,做生意要是按照这么个做法,商家早就破产了。
范永斗却呵呵一笑道:“呵呵,黄老弟说的对,不过我认为我们要看到的不应该只是眼前这一点事情,而是要看到背后的深意。”“背后的深意?”几人异口同声问道。范永斗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背后的深意,你们看看这封信。”范永斗一边说一边从怀中将这封信给掏了出来,展开放在了大家的面前,他指着信件道:“李自成在心中言语非常恳切,虽然只字不提他军中的情况,但是你们动脑子想想,李自成是什么人,那是闯军的头目,震撼西北,弄得朝廷焦头烂额的闯王,他要是有能力,还用得着跟我们商量?麾下大军数十万,尽管杀过来抢劫就是了,现在竟然放下身段跟我们这些商人打交道,呵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朝廷援军进入陕西之后给了他们重大打击,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相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情报传来,并且我敢说闯军这一次一定败的非常惨,且地盘都被官兵压缩,李自成根本弄不到兵器,他麾下除了一些老兵之外,大部分都是拿着木棍砖头的饥兵,如果没有兵器来武装他们,那这些人跟下地干活的农民没有任何区别,李自成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才想尽一切办法跟我们取得联系,想从我们手中搞点兵器。”范永斗这么一解释,大家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敢情是现在李自成已经山穷水尽了,这才想到要跟八大家联络,利用八大家的资源获得急需的物资。
“那这些事情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或者说我们能获得什么好处,跟李自成做生意总觉得不太放心啊,而且大家不要忘了,李自成一方面既是我们的仇人,也算是朝廷现在重点围剿的对象,我们跟他们做交易,岂不是资敌,这要是让朝廷知道了会不会对我们不利?”一旁基本不怎么说话的田生兰冷不丁插了一句话,田生兰此人相貌丑陋,但是为人心机非常深,轻易不发表自己的观点,但是田生兰却掌握了西北地区的兵器贸易,大明民间虽然不允许装备弓弩,最多只能有刀剑,但是田生兰却和军队有很深的渊源,既然背靠着军队的资源,那么他从军械库里拿出一些违禁品来卖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范永斗说其他的事情还好,要是军械,那可是涉及到了田生兰的老本行,所以他不得不出来说两句。等田生兰说完,范永斗就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田生兰,随即脸色涨得通红,指着田生兰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老弟,你可真是有意思,笑死我了,哎哟,肚子痛啊肚子痛。”众人看范永斗哈哈大笑,好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也是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倒是让田生兰无比尴尬,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笑什么。众人哄笑了好一会,范永斗才安静了下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我说田老弟,你在开什么玩笑呢,你方才说什么?资敌?你自己算算,这些年你在草原和关内倒卖兵器,到底挣了多少钱?要说资敌,草原那些北虏算不算大明的敌人,你这么些年可是北虏的弓弩稳定供应商啊,不仅仅是弓弩,就是匹配的弓箭你也卖了不少,哦对了,就前两个月,我下面一个家丁队长说,你那边好像还倒卖了一批三眼铳给草原,老弟啊,你自己算算,这些事情要是被皇帝知道了,你是不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田生兰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范永斗说话还真的是一点面子不留,直接将田生兰的老底给揭了,田生兰砸吧了一下嘴便不再说话,范永斗立刻道:“老弟,我没有揶揄你的意思,你要知道,咱们是商人,商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利益,是钱,没有钱叫我们办事是万万不能的,可是若是有人出得起钱,管他是什么人,咱们能办要办,不能办创造条件也要办,谁要咱们就是跟钱、跟银子打交道的命,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就是那个小鬼,一辈子围着钱转。现在的情况是李自成能出得起钱,而且从这封信里面看,李自成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咱们的钱庄不是被他们洗劫了吗,咱们就以牙还牙,叫他怎么吃进去的,怎么连本带利给咱们吐出来,反正现在西北大地上只有我们能搞到兵器,他要有本事,直接去官兵那里抢好了。只怕是他现就像太监没卵子一样了,不是个男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