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在城头上更是对城下的情况一览无余,他知道建虏和北虏的进攻套路,毕竟他也经略辽东多年,很明显宣大军两万步卒一万骑兵,机动能力差只能依城而战,而虏贼的优势正是在于野战,必须想个法子将城上守军的支援优势充分利用起来,他立刻让城上传信给下面要侯世禄和满桂听他的调遣,一封书信从城上射下,有士兵立刻交给满桂和侯世禄,孙承宗让满桂带一万宣大骑兵出击蒙古军一侧,宣大军骑兵打建虏可能差点,打北虏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北虏的弱点在于甲胄武器装备很差,宣大军的三眼铳骑兵完全可以给他们重大杀伤。
只是两万步卒只能在城上士兵的掩护下阻击建虏了,这是场硬仗,满桂和侯世禄深知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满桂立刻说道:“侯总兵,建虏难打,我来压阵你去阻击北虏吧。”侯世禄立刻反对道:“满总兵,难道我侯某是贪生怕死之人吗,我来压阵,你去!”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侯总兵,如果此仗能赢,兄弟我在大同摆下酒宴请老哥喝酒。”满桂哈哈一笑道。侯世禄知道满桂说的对,眼看那边蒙古兵已经开始攻击了,侯世禄重重一抱拳:“兄弟保重!”满桂回礼道:“保重!”
侯世禄转身点起宣大总计一万名骑兵打马迎向北虏而去,土谢图汗和内齐汗正好绕出本阵,兜了一个圆弧向明军攻来,才杀出一里地就见明军阵中一阵骚动,所有的骑兵转向向着他们冲了过来,约有万余骑,土谢图大吼道:“草原的勇士们,明狗不自量力,向长生天证明你们的勇敢吧,杀光明狗,杀啊!”“杀啊!”两万五千蒙古骑兵爆发出怒吼,仿佛成吉思汗称霸世界的铁骑一般,他们猛然加快了马速,向着明军扑去,站在城头的孙承宗只看到红色的骑海和黑色的骑海越来越近,侯世禄带头冲在最前面,五千宣大军骑兵跟在身后,在后面是满桂的五千大同军骑兵,侯世禄年轻的儿子侯拱极也在阵中,指挥父亲的五百家丁,就紧紧跟在父亲身后,年轻的侯拱极热血沸腾。只听侯世禄在前方说道:“全军准备三眼铳!”
受到辽东镇骑兵的影响,整个大明九边的骑兵大多喜欢用三眼铳,开元弓反而是不喜欢使用,大明军内称之为跳荡铁骑,在近距离内拥有非常强的杀伤力,此时他们人人配小圆盾,右手持三眼铳,策马奔驰。两支军队相隔不过五百步不到,侯世禄猛地拔出战刀,高声吼道:“我宣大军!”“威武!威武!威武!”宣大军的骑兵们高声吼道。
“杀奴啊!”侯世禄战刀前指,胯下战马陡然加速,直冲蒙古骑兵,后面的一万骑兵高喊道:“杀奴!杀奴!杀奴!”,纷纷加快了马速,那边蒙古骑兵也是进入了冲刺阶段。
“勇士们,放箭!”土谢图命令道。蒙古骑兵纷纷张弓搭箭,抛射出去,借着快马的惯性,箭支在天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两万五千支箭向天空中落下的倾盆大雨一般遮蔽了日光。
“举盾!”侯世禄高声令到,其实不用他说,宣大军的骑兵哪个不是久经战阵,跟草原的兵马对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双方都很了解彼此的作战习惯。他们纷纷举盾相迎,三眼铳必须接近到五十步以内,在此之前他们至少要挨上两到三个波次的箭雨,嗖嗖嗖,箭支砸落下来,宣大军中一片人仰马翻,小圆盾只能护住大半个身子,这么密集的箭雨,就算射不到人,也会射到胯下的战马,战马纷纷跪地,将马上的骑士摔飞出去,一片人体筋骨折断和人的哀嚎,马的惨嘶声音交杂在一起。一轮箭雨射翻了数百宣大军的骑兵,尤其是冲在前面的宣府骑兵损失惨重,侯世禄的心都在滴血,这都是他宣府镇的精华啊,可是没有办法,孙大人就在后面看着,或者说圣上就在后面看着,他们不能退,满桂老弟那边的压力更大。
嗖嗖嗖,又是一轮,这下有上千骑兵被射翻,战场上的骑兵在高速奔驰的状态下一旦被射落下马,不死也是重伤,很简单的道理,你从一辆时速六十码的车上跳下来会怎么样,那战场上的骑兵就会怎么样。六十步了,侯世禄不再等待,“开盾!三眼铳放!”明军骑兵的阵型猛然分散开,他们纷纷开盾用火折子点燃三眼铳,对着科尔沁骑兵轰打过去,土谢图他们在施放出两轮箭支之后立刻调转马头,准备横向切过去然后再放箭,耗死明军,这也是草原军队的一贯战术,侯世禄可不傻,他就是要和他们绞在一起,抵消他们的远程优势。
砰砰砰,三眼铳猛烈开火,明军不再保留火力,而是三个铳管一起轰打,数万颗弹丸密密麻麻的射向冲在最前面的科尔沁兵,连惨叫声都没有,前方的科尔沁骑兵身上爆出团团血雾,他们仰面从马上栽落,有的人被数颗铳弹同时命中,倒飞了出去,侯拱极瞄准一个身穿精甲,看起来至少是一个百夫长以上级别的蒙古勇士猛地施放三眼铳,那人半个脑袋都被轰飞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摔下马背,无主的战马奔出去老远。这一轮三眼铳饱和轰打将前方数十步内的草原骑兵一扫而空,弹丸面前没有等级高低之分,大家都是一样的。至少有三千草原骑兵被杀,不论是土谢图的人马还是内齐的人马,内齐本人也被一颗铳弹命中腹部,虽然没有摔下马,但是他口吐黑色血块,人只有在被伤到内脏的时候才会口吐黑血,看这个架势依着那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有没有外科手术,如果在大明可能还好一些,草原的条件更是落后,恐怕内齐汗是没得救了。土谢图没工夫去管内齐,因为两支人马很快便撞在了一起,侯世禄的方针是正确的,近战去抵消蒙古骑兵的骑射优势,两支大军忘我的厮杀成一片,侯世禄带头杀入敌阵,儿子侯拱极紧随其后,侯世禄不用圆盾,左手一杆大铁枪,右手马刀,刀光枪影在北虏骑兵阵营中划过,凡是被笼罩在这片阴影下的骑兵一片人仰马翻,转瞬间侯世禄就亲自斩杀了十几个科尔沁的骑兵,宣大的马队有的拿着三眼铳抡起来就砸,砸的敌人骨断筋折,有的直接将马头都砸的凹陷下去,侯拱极挥舞着自己加装铁钉的三眼铳一下将一个北虏骑兵砸的脑浆迸裂,脖子都被巨力折断,头部凹陷到胸腔里面去,一个敌人想从侧翼偷袭他,奈何侯拱极自小跟随侯世禄学了一身好功夫,他左手反手抽出马刀,一个斜斩,将那人人头劈飞,鲜血喷溅了侯拱极一身,身后家丁看见纷纷高声叫道:“少将军威武!”
侯世禄在前面看见不禁心怀大慰,臭小子终于有出息了,这身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同军的骑兵紧随其后,战斗力丝毫不比宣府的骑兵差,刚才在后面看到宣府的骑兵蒙受重大伤亡,他们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冲进北虏阵营就玩命厮杀起来,草原的军队马术不错,可是他们也有个致命弱点,就是一盘散沙没有多少章法,战术死板,打仗就是一窝蜂的冲上去,所以孙承宗才评价他们多而杂。特别内齐汗一死,扎鲁特部斗志锐减,大同军就是从扎鲁特部这个方向杀进阵中,一下子将他们的阵脚冲乱,科尔沁和扎赖特的各一万骑兵被扎鲁特部的乱军冲的一分为二,气的土谢图大骂这群废物。
那边的皇太极掏出千里镜也观看起战事来,他的千里镜是从朝鲜人手中获得,他望着宣大的骑兵冲入蒙古兵阵中大砍大杀,蒙古军一片混乱,他没想到宣大的骑兵战斗力这么强悍,毕竟他只跟辽东的兵马对阵过,虽然八旗军不怕宣大军,可是没想到这帮所谓草原勇士如此废物,数倍于明军竟然被打的节节后退,他忍不住了。
“杜度!”皇太极扭头喊道,身后穿着白色镶红边棉甲的镶白旗固山额真杜度上前听令,皇太极马鞭一指,“你马上带领本部兵马全军出击,抄到明军骑兵的后侧,击溃他们,土谢图这个废物,两万多人打不过明军一万人!”“奴才遵旨!”杜度一抽马鞭立刻带领镶白旗的兵马从本阵中出击,一片烟尘,大阵又分裂开一块,孙承宗在城楼上看的真切,暗叫一声:“不好,建虏出动了,恐怕要糟!”他立刻吩咐后面的士兵射出鸣笛提醒侯世禄,数支鸣笛射出,啾啾,带着特有的声音落在宣大军骑兵一侧,侯世禄杀得正兴起,一枪又挑飞了一个科尔沁骑兵,猛地听见耳边鸣笛声,他急忙侧脸望去,只看到敌军阵中又奔出大股骑兵朝他这个方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