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纪城,皇宫。
春意阑珊,偌大个皇宫冷嗖嗖静悄悄的,仿佛座金色的墓地一般。
咯吱咯吱。
养心殿外,两个小太监踏破薄雪,垂首而行。
“小陆子,宫里近来静得有些渗人啊。咱们聊聊天呗。”
嘘!
小陆子脸色大变,连忙竖起根手指示意他闭嘴。
“聊天?你疯啦!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你还敢胡乱打听消息。”
“我还没活够呢。你想找死的话,别拉上我。”
切。
另外的小太监不以为然。
“你别冤枉人,我没有替谁打听消息的意思,只不过天气太冷,身边又一直没个人说话,我有些憋得慌。”
说到这,两人正好走到一处偏僻的殿角。
这人扭头左右张望。
“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咱们就说几句短话,不碍事。”
说完,他悄悄地往小陆子的手里塞了锭银子。
银锭璀璨还带着体温,握在手里更是沉甸甸的。
小陆子吓了一大跳,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推了回来。
“你干什么?无功不受碌,快拿回去,这个我不能要。”
“收下吧。”另外的小太监拼命朝他眨着眼睛,“一句话而已,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陆子慌张四下张望,见四周真的没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下意识掂了掂手心的重量,不由压低了声音。
“说说看,你要作什么?”
如果是太为难的事,他立即放手转身走人。
对方见状,眼里掠过一丝得意。
“你平时不是能进出养心殿吗?总见过陛下吧。有贵人想知道陛下现在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自年初开朝以后,长兴帝除了开笔以及在立储仪式上露了会儿面,其余时候一直都在静养,而且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
别说那些心急如焚的厉害人,就连在养心殿附近作事的小太监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模样。
小太监又轻轻握了握小陆子拿着银子的手,轻笑道:“一句话,它就是你的了,就这么简单。”
“这……”小陆子脸色有些为难。
“我只负责打扫前殿的卫生,不能靠近陛下的寝宫。那里一向都是长禄公公和他小徒弟在盯着的,谁也不能轻易靠近。”
对方并不气馁,“那你总见过或听过陛下的身影和声音吧?”
小陆子沉吟了会,“这个月来我并没见过陛下,但和往常一样,时不时能听到陛下的咳嗽和摔东西的声音。对了,还有长禄公公的安慰声。”
小太监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那陛下的咳嗽声激烈吗?你有没有闻到血腥味之类的……”
说着说着,两人慢慢变了脸色,背后更是升起了一阵阵的凉意。
抬头一看,几个手扶利器的禁军不知从哪钻出来,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完了。
小陆子两腿一软,手里的银锭更是叮地掉到了地上。
唔唔。
他们很快被捂上嘴巴拖走,从此世界上再也没了这两人。
殿内。
门窗紧闭,药香浓得差点让人窒息。
哼哼。
长兴帝刚刚睡醒。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闻着四周古怪的药味心底狂燥一阵又一阵地涌了上来。
啊。
他一声怒吼,突然伸出两只手四下抓狂。
然而所有能碰到的东西要么早被砸了,要么已经被长禄移走。
长兴帝狂抓了一会,却是什么也没捞着。
气极之下,他只好抓住敷在额上的药包,心一横便想把它扯下来。
“陛下!”然而没等长兴帝动手,大惊失色的长禄已经风一般跑了过来,飞快拉住了他的手。
“陛下,老奴知道您现在不好受,但弘光大师说这药包至少要敷两刻钟的时间才能起效。为了您的龙体,请陛下尽量忍一忍吧。”
说着,老太监指了指不远处的沙漏。
“看,沙子马上漏完了。要不时间一到,老奴立即帮您把它取下来?”
长兴帝抓狂了一阵早已精疲力尽,此时默不作声,只是抬头顺着长禄的手往沙漏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看,更是让他心死如灰。
沙漏摆得不远,顶多半丈远。然而长兴帝看过去时只能看见一片模湖。
别说沙子了,就连沙漏在哪都看不清楚。
“陛下?”长禄心落了一啪,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在长兴帝眼睛前晃了晃,“您还看得见百宝阁上的沙漏吧?”
长兴帝不作声,软软地瘫坐在龙床上,了无生气地望着金碧辉煌的殿顶。
半晌过去,他才沙哑着开口,“刚才殿外动静很大,发生了什么事?”
说完,长兴帝不由苦笑出声。
这几个月来,他的头疼症越发剧烈,有时甚至莫名其妙就会流鼻血,视力也越来越模湖,但或许是因祸得福,听力反倒是好了好几倍。
无论是殿内还是殿外,一点点声响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长禄心微微一凌。
他一直陪在龙床边,还真没注意殿外发生了什么事。
小徒弟很是机灵,连忙熘出去打听情况,不大一会儿就回来将实情告之。
呵呵。
长兴帝冷笑,两眼灿灿地冒着危险的红光。
“这是第几次了?看来所有人都盼着朕死啊。”
嘻嘻。
长禄习惯性嘻笑。
“陛下,您不要多想。您是一国之君一家之主,各位娘娘不时派人过来询问,也是关心您罢了。”
说着,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连忙转移话题。
“陛下您看,春猎马上要到了。”
“只要陛下再耐心等上几天,等弘光大师和各位太医钻研出解疾之法。到时候老奴还要跟陛下去皇家猎场踏青,看陛下您箭起猎落大显神威呢。”
哼。
长兴帝没好气地瞪了老太监一眼。
他只是头疼欲裂,又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心里是自清楚各宫妃子想尽办法打探他消息的原因。
“这些天晴贵妃在作什么?”
长禄微微一愣,“回陛下,贵妃娘娘和往常一样,一直在晴云宫里练武骑马,向来不出宫门。”
长兴这脸色稍缓,“要是其他人都像她一样,那朕就舒心多了……”
主仆俩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没多久最后一粒沙子终于漏完,长禄连忙帮主子把敷在头上的药物取了下来。
呼。
长兴帝长出了口气。
这外敷药极其难闻且沉甸甸的,还一直发烫,敷在头上像戴了个刑具。
简直有辱帝王的威严。
要不是弘光大师深受百姓爱戴以及是唯数不多能指望得上的太夫。
否则仅凭头上这玩艺以及擅自在报纸在发表文章,长兴帝早就想砍了他。
“弘光大师现在在做什么?”
嘻嘻。
“陛下,上午时分弘光大师来过一次,但当时您好不容易才睡着,老奴就没有打扰您。”
“上午,”长兴帝微微地皱了皱眉,“他有说什么事吗?”
“大师没说,”长禄摇了摇头,“他只是说明天再来。”
说到这,老太监迟疑了一下。
“陛下,大师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上午时老奴看他脸带喜色,没准是已经找到治疗陛下的妙方。”
“真的?”长兴帝心知不大可能,但仍难免精神一振。
“那还等什么?朕现在已经醒了,而且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你赶紧去太医院把大师找过来。”
“陛下,”长禄还想劝一劝,“你才刚刚睡醒,不如……”
“少说废话,”长兴帝一声沉吼,“快去。”
长禄暗暗叹了口气,只得朝不远处的小徒弟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