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的口音,你是长安人吗?”她又笑着问道。
“小人是长安人,两个月前跟随方大人来的齐州。”慎行打量着眼前的三人,这三人也是小厮的装束,可说话的语气却又感觉不太像,尤其是这个身姿瘦小的少年。
“慎行,你若没事,不妨坐下来,与咱们一同喝茶。”朱影指了指旁边一个空位。
“小的……稍后还要为巡察使大人去收晒好的红薯……”慎行指了指院子里几个竹匾。
“现在太阳还好呢,不如多晒晒。”她轻轻一笑,又递了一杯茶给他。
庭院中日光正好,照得空气里暖暖的。
“那……小的便陪几位喝一杯茶。”慎行只好勉为其难地在她对面坐了。
大家都是小厮,可不知怎么,慎行就觉得在这几个人面前浑身都不自在。
“方大人好简朴,他来齐州……就带了你和方才那位应门的小哥吗?”朱影看了一眼院子的陈设,状似随意地问道。
“正是,大人一向简朴,”慎行端起茶没敢喝,只轻轻放在桌案上,“素来是只带着我们二人。”
“方大人有没有说,何时回长安呢?”她喝了一口茶,又笑着问道,“我才来了几天,就有些想念长安了。”
“可不是,来的时候刚入冬,眼下……元宵都过完了。”慎行叹了口气,又道,“大人……说是过几日就走,可我看他也没开始收拾箱笼,像是……在等什么似的。”
“你们来了这么久,可有人来拜访过?”朱影低头看着杯中茶叶。
一阵风吹过,阳光被云遮住了些,庭院中骤然阴下来。
“唉,差点忘了,小人要去收红薯了,不然一会儿下雨,大人该怪罪了。”慎行刚刚起身准备去院中,就看见另一个小厮从正屋中出来,将一竹匾的红薯干给收进了厨房。
“不急啊,有人帮你收了呢。”驹九指指院中,又一拍慎行的肩膀。
被他一拍,慎行浑身僵化,又不自然地坐下。
“刚才说到哪里了?来齐州后……可有人来拜访过你们大人?”朱影又接着问。
“没……没有,”慎行别开目光,看着正屋的方向,“大人一直是谁也不见。”
“哦?巡察使大人的确简朴,”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屋,忽然嘴角一弯,“我方才看那竹匾上……除了红薯,还晒着几只雪莲,价值不菲吧?”
“你……你怎么知道?”慎行一时慌了神,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那雪莲看上去就如一团衰败的猴头菇一般,不想这少年只是远远瞥了一眼,竟然认得。
头上的阴云飘过,阳光又照射下来。
“在下懂些药理,即使不仔细看,单凭这草药的味道,也明白是什么。想必……是有贵客来过吧。”朱影望着院中,目光微微闪动。
“我家大人本来是谁也不见,可前几天……有个青袍公子带了几个武艺高强的武师,将我和谨言给治住了,几个人便闯了进来。”慎行说着,目光游移,似乎预感到有事发生。
“然后呢?”她轻点了点头。
“然后……大人就见了那位青袍公子,具体说了什么……小的也没有听到。”慎行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有些迟疑,“那位公子走的时候,就送了大人两朵天山雪莲。”
“你们大人是从那时起,才说要回长安的吧?”朱影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慎行点了点头。
是陆云舟,他来找过方庸。两人或许已经达成了共识,让方庸对齐州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甚至是……让方庸站在他那一边,对楚家和齐王府落井下石。
方庸代表圣上,若是圣上也站到了陆云舟和太后一边,那楚家和齐王府无论怎么翻腾,都是死路一条。
几人正说话间,就见一个玄衣公子和一个身着粗布常服的中年男子从正屋中出来,二人互相拱手,似在寒暄。
楚莫朝花厅方向使了个眼色,朱影便带着驹九和玉柳快步走过来。
“楚少卿放心,齐州的事……下官知道该如何做。”方庸朝楚莫又拱手行了个礼。
巡察使方庸大约五十岁年纪,长相忠厚,看起来心思简单十分可靠,虽不是聪明过人,却是忠良敦厚,怪不得深得李研信任。
“那就有劳方大人。”楚莫拱手告辞道,“今日本官就先告辞了。”
三人陆续走出小院的柴门,在山道上走了几步,朱影忽开口道,“陆云舟来找过方大人。”
“你怎么知道?”楚莫慢下脚步。
“方才我跟那个叫‘慎行’的小厮搭话,问出来的。”朱影说着,朝后方柴扉看了一眼,“你说方大人会不会……与陆云舟勾结?”
“方庸忠于圣上,他不是太后的人。”楚莫摇了摇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咱们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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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楚家,就见一身素服的楚文辛在他们居住的小院门口徘徊。
见楚莫出现,楚文辛立刻迎了上来,
“伯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楚莫淡淡问道。
驹九上前开门,几人一同走进院中。
“听说……那个‘珍宝斋’掌柜夏运回来了,林大人正在审案子,”楚文辛神色不安,紧张得边说话边咽口水,“方才……还将宝香也给传唤去了县衙,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楚莫停下脚步,解释道,“我忘了跟伯父说,赵姑娘那天……恰好看到了余玉兰死时的场景,所以林少卿传她去作证。”
“宝香看到了真相?”楚文辛诧异地一蹙眉,不解地挠了挠头。
这个侄女平时总跟在赵氏身后,也不跟自己说话,不知道她都认识什么人,平时在想什么。
“嗯,她与那个余玉兰是旧友。”楚莫转头斜睨了一眼楚文辛,“伯父,夏运回来是好事,说明此案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你怕什么?”
楚文辛前几日见林思平回来以后,还兴高采烈的,怎么今天又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我怕……他们很快就要来抓我了。”楚文辛朝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才低声道,“我……毕竟收了夏运和杨波的银子。”
“我知道你收了银子,大家都知道。”楚莫冷着脸,他早就知道楚文辛手里不干净,“所以你的县令之位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