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方才你说……杨波来了齐州以后买了几房妻妾,生儿育女?他年近六旬,在长安时难道没有成家?”楚莫微微蹙眉,手指指节轻轻扣着桌案,陷入沉思。
“这个……”林思平也觉得有些疑虑,“这个……咱们在齐州也查不出来,只能等寺卿大人的消息了。”
“嗯,你的信应该能送出去,你可给寺卿大人传了信?”楚莫问道。
“传是传了信,我前几日才传信让寺卿大人帮着查一查这个杨波,只是还没有收到寺卿大人的回信。”林思平边用木勺喂黄雀,边思忖着道,“谋反是株连的死罪,那个杨波家有年幼的儿女,按理说……不会冒着株连的风险,陷害楚家和夏家……这对他没有好处啊!”
“你还漏掉了一个人,”楚莫望了一眼北方的虚空,“还有长安的齐王,此案若是证实,齐王府怕也是凶多吉少。此案之前,我伯父与杨波素不相识,我这几日思来想去,他并没有陷害楚家的动机,那他针对的……应该就是齐王。”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道理,可他为何又捎带上陷害楚家呢?你们楚家究竟……与何人有仇?莫非……还是圣上?”林思平端起茶盏,低头饮了一口,又急忙否定道,“不对,圣上再怎么垂涎郡主,也不会拿齐州数万百姓的性命开玩笑。他若是出手,只杀你一人就可。”
“林大人,我早说了不是皇兄!”朱影听他提起自己,急忙撇清。
“可……还是不对啊,那这几日城里城外那些四处寻找郡主的人,也不像是假的,他们……”林思平疑惑地看向朱影,“他们难道不是圣上派来的?”
“君臣一场,你觉得他是那种草菅人命的昏君吗?”楚莫端着茶,淡定地问了一句。
“问离,我……我可什么都没说,”林思平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沉默了片刻,“也罢,我也信他不会这么做。”
“我有人证可以证明,余家小姐是杨波派人蓄意谋杀的。你去将夏运找来作证,如实结案吧。”楚莫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我伯父收受贿赂,已被罢官,至于其他的事,与他和夏家无关,此事就作罢了。那字画引出的齐王府勾结楚家谋反一事,全是子虚乌有。”
杨波杀人罪成,至于开当铺的夏家和原县令楚文辛则与杀人案无关,只有贿赂之罪。
“‘珍宝斋’一案结案简单,我只是怕……怕监察使大人那里,不会轻易放过齐王府谋反一事……”林思平叹了口气,“方庸这个人,我跟他没打过交道,听说是个冷酷之人。谋反一事有杨波口供,只怕他不会轻易放过……”
“比你还冷酷?”楚莫不以为然地饮了一口茶。
林思平在长安素有酷吏之名,栽在他手上的官员不少,如今他却说别人冷酷。
“问离,我……那都是些黑历史了,”林思平急忙摆手否认,“我自从进了大理寺,可从来没有干过这网罗陷害的事,早就金盆洗手了。”
从前在刑部,林思平常干些网罗罪证的事,那也是圣上的需要。
当时李研刚刚登基,皇权并不稳固,京城内外常有人不将圣意放在眼里,因此他才会扶植林思平,在长安官场立威。
到了后来,李研渐渐在大明宫中站稳脚跟,这让人怨声载道的酷吏也就没必要再干了,因此将林思平升迁到了大理寺。
说白了,他林思平就是李研的一把刀。
“方庸我见过,此人话不多,出了名的心细,倒也不像心狠手辣之人。”楚莫放下茶盏,看向林思平,“你只管结案,方庸那里,我去见见他。”
“你去见他?”林思平睁大了惊奇的眼睛,“听说……他可是谢绝所有访客……”
监察使方庸自从到了齐州,就把自己关在城郊一个偏僻的院子里,谁都不见,平日里也不见他出来,极其低调。
“嗯,总有办法见到。”楚莫拿出腰间的白玉令牌,在林思平眼前晃了晃。
“还是你有办法,”林思平斜睨了他一眼,又转着眼珠道,“我琢磨着……方庸是圣上的人,若不是那幕后之人派来的,或许会放你一马。可就算方庸愿意放你一马,那城外的大军会吗?就算我判你楚家和齐王无罪,那苏凛……可不像是会退兵的样子……”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事已至此,那幕后之人绝不会轻易罢手,就算林思平判楚家无罪,那人也会先斩后奏。
“你说的……也有道理,”楚莫沉默了片刻,又安抚他道,“此事你无须担心,交给我吧,你只管审你的案子。”
“哦?”林思平严肃的脸上终于现出淡淡的笑容,“那就有劳楚少卿。”
他了解楚莫,既然这人说了“无须担心”,想必是已经有了对策,会保自己平安。
“我知道怎么找到‘珍宝斋’的老板夏运。”朱影自告奋勇道,“我曾在来齐州的山道上见过他,当时他说他住在桂县郊外的孟家庄,我与他说好了,只要他一人回齐州作证,不会抓回他的家人。”
“郡主放心,下官这就派人去找夏运回来作证。”林思平一边点头,一边托起他的鸟笼,心情甚好,“看来……这回真要逃出生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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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衙出来,朱影拉着楚莫问道,“那城外的数万大军,你可有把握退军?”
“也没什么把握,只是为了说服林思平快点结案。”楚莫抬头看了看天,缓缓道,“一把刀总是悬在头上,日夜难安,不如让它早点落下来。”
苏凛的大军来齐州已有一个月,估计不会无限期地等下去,林思平再拖着不结案也不是个办法,等哪天苏凛等急了,接了上面的命令,直接进来把他们都杀了。
“那……落下来之后呢?”朱影加快脚步跟上他,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忍不住挽上他的手,“你可有对策?”
“自然是有。”楚莫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发现手心冰凉,“就不知道……能否奏效。一切……都要看咱们的造化了。”
楚莫的意思是……他也没多大把握?
“啊?那你刚才要林思平放心?”朱影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