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抱住的时自秉身体微僵。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久,时自秉终于回过了点神。
他低头,目光落在怀中人身上,有些迟疑的抬手。
但他的手最终也还是停在了半空中,并没有回抱住戚兰若。
他克制着自己放下手,声音比往常更深沉平淡,“我师父逝世前,我曾答应过他老人家,继续替他寻找郑氏一族。未果,则终生不娶妻,不留子嗣。”
时自秉想,他终于还是要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结局。
陆容同他没关系。
这不正是在告诉他,他对师父的承诺还是应验了?
往后数年,他仍然是孤家寡人,天命不可违。
这次轮到戚兰若身体僵硬。
她脑中登时只剩下了空白。
时道长的这话,相当于拒绝她了,是吗?
戚兰若还没反应过来,时自秉已然握住她的肩膀,用了点力推开。
而后他自己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变成鸿沟般难以逾越的两步远。
“戚姑娘。”
时自秉低低叫了声。
黑暗里,他眸光晦暗难明。
戚兰若心口一颤,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不敢抬头。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态时,听见面前男人低沉的话语:“你与正坤……都是我重视的朋友。”
是朋友,不会是别的,仅此而已。
戚兰若有些难以呼吸。
意识到这点,她立即重重咬了下舌尖,尖锐的刺痛令她冷静回笼。
两人间气氛凝滞。
寂静中,戚兰若主动道:“太晚了,道长回去吧。”
时自秉掩在衣袖下的手攥紧。
默然片刻,他应了声,转身缓缓走向楼梯口。
戚兰若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眼眶一酸,立马转过身去背对时自秉,努力忍住。
时自秉也停在了楼梯口。
许久,戚兰若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去时面上扬起一个笑容:“走吧,耽误太久,估计柳青山等都等睡着了。”
时自秉低低的嗯了声。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楼,往骨婆家民宿走回去。
时自秉走在前面,戚兰若在后面怔怔望他。
一路无言。
回到民宿时,柳青山果然还在院子里坐着等。
等的太久,他都开始想打瞌睡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时时都能立马睡过去。
冷不防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噌的抬头,见是他们才松了口气。
“时道长,戚姐姐找了你一晚上,终于找到你了。”
时自秉脚步一顿。
戚兰若心跳快了些,连忙道:“不是,没多久。柳青山,不许夸张。”
“怎么夸张了?”柳青山疑惑,“戚姐姐,你为了找时道长,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呢。”
时自秉抿了抿唇。
戚兰若抹了把脸,干脆装没听见,快步走到桌前,“那个……我去热热饭菜,稍等。”
结果一转身,眼前就是时自秉。
戚兰若猛然顿住,手一抖,下意识后退,差点没拿稳盘子。
她身后就是桌子。
时自秉余光一扫,眼疾手快的伸手揽住她腰身,接过盘子来。
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变成咫尺。
戚兰若感觉自己心跳都要停了。
时自秉扶她站好,极有分寸的立即收回手,退后一步。
“我来。”
他转身,走向厨房。
柳青山看看时自秉,再看向戚兰若,“戚姐姐,你和时道长也怪怪的。”
奇怪了,今天怎么人都怪怪的?
戚兰若回神,拿手小幅度的拍了拍脸,道:“别胡说。”
“没胡说。”柳青山道,“时道长的眼睛都快粘在你身上了。刚才你差点摔倒,时道长好紧张的。”
戚兰若沉默,心口一阵酸涩,说:“你看错了。”
“没有,刚才真的……”
“我去叫陆容和连道长下来。”
戚兰若急促的打断柳青山的话,转身快步走向楼梯。
柳青山愣了下,更加疑惑。
他一头雾水的想,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奇怪啊。
戚兰若很快上了楼,停在陆容房门外,缓了缓神,抬手敲门。
房间里没动静。
戚兰若叫道:“陆容,真的太晚了,快出来吃晚饭吧,多少吃一点。”
还是没动静。
戚兰若又敲了敲门。
不曾想,这次门自己开了,陆容并没有在里面关严。
戚兰若愣了下,推门进去。
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戚兰若接着就看到大开的窗户,被风吹的吱呀响。
她脸色微变,连忙出去:“不好,陆容也走了!”
“啊?”
下面的柳青山懵逼的抬头。
厨房里的时自秉快步出来,“她走了?什么时候??”
戚兰若看他这样,抿了抿唇,道:“不知道。”
……
此时,陆容已经进了十万大山。
她跟当地人租用了辆车,直接开着进山。
可能是当地人与外界还有点脱节,陆容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辆车。
她先是去找了骨婆,后半夜才到,想问清楚骨婆大主奉的地方在哪儿。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到骨婆地方时,压根没见到骨婆。
陆容在附近找了找,最后在木屋以东三百米的林间,发现了一座新堆起的坟包,还有块木牌。
陆容过去半蹲在木牌前,上面有四个字:骨婆之墓。
死……死了???
陆容怔住。
下一刻,陆容却是猝然抬头,手抓紧木牌边缘,目光紧紧的盯着木牌上的字。
她仔细辨认再三,终于确认后,脸色变了变。
怎么回事??
这是……连神机的字迹?!!
陆容一下子就懵了。
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点动静,像是踩断枝叶的声音,有人自林间走来。
陆容立即转头看去。
黑暗里,林间出现了个人,看身体轮廓,是个男人。
只看了一眼,陆容就失望起来。
不是连神机的身影。
来人很快也显现在陆容的视线里,却是黑无常。
视线相交时,黑无常顿了下,似是有些诧异。这点情绪被他极快的按耐下,继续走过来。
“真是巧,不曾想会在这里碰面。”
陆容起身,拧眉问:“这牌位是谁写的?你?”
黑无常停在坟前,将带来的贡品一一摆放,似笑非笑道:“自然不是。我写不出这样的好字。”
“那是谁写的??”
陆容盯着他问。
黑无常点了三炷香:“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
黑无常不紧不慢的拜三拜,将香插在坟前地面里,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家主人写的。”
陆容眸光锐利起来:“你是大主奉的人??”
“嗯。”
“那你是……白无常?”
陆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主奉身边如今还算活人的人,冷声问。
黑无常笑了声,“我怎么会是小白那孩子呢?你不是已经在火车上见过他了?”
陆容反应了几秒,诧异道:“那不是……黑无常吗?”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
“他全身都是黑色的煞气。”
黑无常哦了声,道:“那是我教他壮壮气势的小玄术。”
陆容:“……”
——等等。
陆容微眯起眼,“你认识我?到西南十万大山一路以来,你是故意跟着我的?”
黑无常在坟前倒了三杯酒,道:“是。”
“你到底想做什么?”
黑无常承认的超乎陆容想象的痛快。
“主人吩咐保护你,没办法。”
陆容后退一步,“承认的这么快,是真是假?”
黑无常笑了声,转头看向她,饶有兴趣的语气,“我倒是想问问你,做了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叫我家主人特别相待?”
陆容微怔,“易商真的是大主奉?”
“不然呢?”
“他也真的是骨婆的徒弟?”
“不明显吗?”
陆容默然片刻,看向木牌上的字,又想起了早上吃到的烤肉。
犹豫再三,她试探性的问:“他是不是……还有个……连神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