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门道,出现了两条碎石小径。
许一言和庄奉圭就此分散。
他们分左右而行,各自寻找着线索。
庄奉圭来到一个小院。
光影暗淡,于事物看不太分明。
路边、墙角的草丛里,有蟋蟀声和夜风吹过枝叶的窸窣声。
是一片祥和安静。
这份平静让庄奉圭感到不自在。
他手已按在剑柄上。
前方左右的柴房和佣人房都打开着。
明灭不定的灯火,显示着屋内是空无一人。
看来已经有捕快进去搜查过。
庄奉圭心道:“他们动作倒挺快,不知道有没有仔细探查。”
他走过一张石桌。
余光不经意间看见花丛里倒卧着两个女人。
这不太像是捕快做出的事情。
庄奉圭了解自己的手下。
这地方处处透着古怪,敌人想必就藏在暗处,等待着一击刺杀的机会。
这两个女人就像是蛛网上的陷阱诱饵。
靠近她们实在危险至极。
但庄奉圭的性格是做不到见死不救的。
他左右探查了四周情况,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才握着剑小心翼翼地靠近。
蹲下身谨慎着试探了她们的鼻息。
还有呼吸,只是昏迷了过去。
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庄奉圭知道她们无事,也就放心了。
继续往前走,在这条碎石小径的尽头处,他看到了一个月牙门洞。
洞门里侧栽种了两颗柳树。
不是春天,也不是秋天,长垂下来的已经柳条枯黄。
经风一撩拨,如老妇在扭腰招手。
庄奉圭自打进来后就一直在警觉,打开了全身所有的感知器官,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妖气和杀气。
眼前这个月牙门洞,看起来普普通通。
但习武多年来养成的直觉在提醒他。
前方十分危险!
庄奉圭拔出了佩剑。
在柳条的抚摸下,他抬脚跨过了月牙门洞。
是景致相差无几的一个小院子。
但又宛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地上的花草树木,天上的云星弯月,就像被固定在位置上。
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庄奉圭目光锐利,扫视了一遍周围,冷冷道:“躲起来也没用,你是逃不掉的。”
拔剑随手朝前方一挥。
夜色就像是被割裂的纸一样分成两半,又瞬间恢复原状。
他知道自己是不小心进入了某种阵法中。
是跨过那个月洞门,还是和许一言分开之后?
庄奉圭分不清楚何时中的招。
但既然遇见了,也就只有一剑斩之、破之。
“啊,救命啊,杀人啦!”
随着一个歇斯底里的破音女声响起,左前方的花丛剧烈的颤动起来。
庄奉圭全神贯注。
却不料从里面霍然钻出来一个女人。
她一边哭叫,一边跑。
花枝钩住她本就穿得松散的衣裳,从她的肩上滑落。
月光很亮。
她的肌肤看起来像丝绢绸缎一样美丽。
一个如此婀娜的女人。
尤其是有着一蹦一跳小白兔的女人,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投怀送抱,有几个男人能抵制住这样的诱惑?
庄奉圭就能。
他脸不红心不跳。
就像是看到一头母猪朝自己本来。
女人还没靠近,庄奉圭就后退一步,左手抄起剑鞘往前一点,止住了女人继续往前,漠然道:“再往前一步用的就不是剑鞘了。”
女子战战兢兢不敢动弹,把全身最美好的部位都显露出来,泪眼弱声道:“救救我!”
庄奉圭正想开口问话。
起伏错落的求救之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紧接着跑出来许多的女人,每一个人都娇娇弱弱“坦诚相见”,看起来毫无威胁。
庄奉圭被围在了中心。
这样的处境对他来说最为险峻,不亚于是陷入破碎的“神仙愁”中。
他立即点地跳身而起。
落到不远处的一颗歪脖子树上。
众女子扑了个空,互相撞了个满怀肉颤,“哎呦”声响起一片。
她们搀扶拥抱,互相遮蔽。
哆嗦啜泣的,左顾右盼,没能看到人,显得不知所措。
庄奉圭淡淡道:“令人作呕的行径!你除了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无耻招数,躲在女人背后苟活之外,难道就没其他的能耐了。”
除了女人的哭声外,没有其他的声音。
看来是打算打持久战。
深陷敌人罗织的网中,若没有寻到破解之法,做什么事情都是徒劳。
敌人若不出现。
庄奉圭干着急也没什么用。
他索性盘腿坐在树枝上休息起来。
毫无紧张感觉,甚至从怀里面掏出来一个烤地瓜,撕去外面糊掉的部分,慢慢吃起来。
维持这个阵法是需要真气的。
等到敌人真气消耗得差不多了,自然就会露出马脚了。
一个地瓜还没吃完。
隐藏在暗处的人果然就按捺不住了。
只见花枝丛中走出数名捕快。
他们神色慌张,身体僵硬,看起来应该还是个人。
庄奉圭这时候可坐不住了。
难怪进来之后一个捕快也没见到,原来全部都着了敌人的道。
这是极其阴险的一招。
庄奉圭不得不恨骂一句:“阴险狡诈!我必亲手将你抓捕归案!”
捕快一现身就朝着庄奉圭所在处跑去。
他们都是练过武的,而且是庄奉圭亲自指点传授的。
跳上一棵树,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
他们手里握着刀,照着庄奉圭毫不留情地砍了下去。
庄奉圭用左手握着的剑鞘划了个弧线。
跳起来的捕快被剑鞘扫到,“哼哈”一声,全都倒飞了出去。
庄奉圭吃完最后一口地瓜,道:“你以为用这些招数就能对付我?未免把我看得太轻了。”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都响起了一名男子的声音。
听他笑道:“我可不敢小看了梅花剑庄捕头的大名,这几个人也不一定就是以你为目标啊。”
摔到地上的捕快迅速爬了起来。
捡起地上的刀,表情痛苦地朝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冲去,哭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众女子见状,惊散而逃。
可这个地方很奇怪,她们穿过了花丛,又从另一端出来了,正好碰上了举着刀的捕快。
刀闪着冷月的光芒。
女人惊呼一声,已无法躲避了,下意识抬手遮掩。
“对不起!”
捕快痛哭流涕,寒刀无情斩下。
“锵!”
刀没能落在女人的身上,从刀锷处断裂,在空中转了几圈儿,斜插入地面。
庄奉圭站了起来,面沉如水,道:“卑鄙!”
方才是他折枝弹射,震断了捕快的刀,救下了那个女人。
那声音又道:“想不到庄捕头除了剑法精妙高超,这一手弹指功夫也不赖嘛。不正面交锋果真是最佳的选择。”
庄奉圭冷哼一声,从树上跳下。
身形如风,剑起剑落。
一瞬间就将数名捕快手中的刀尽数斩断,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有女人都想要跑到他的身旁以求庇护,却是被他剑指喝停。
在战斗中,要和陌生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不要留出破绽。
因为你不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就变成你的敌人。
这是庄奉圭学会的教训。
捕快与他对立而站,摇着头,哭诉道:“庄大哥,这不是我们的本意,你不要杀我们。”
又响起了那人的声音。
他道:“庄捕头可真是一点儿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啊,实在太煞风景了吧。还有你们,遇到点儿困难就止步不前了吗,要像平日间招揽生意那样,不死不休才是啊!”
最后那句话是对那些女子说的。
女子们似乎被雷击中一般。
她们浑身震颤。
过后,全都哆嗦着身子,对着面前的长剑,小心着迈出了步伐。
在惊怖的表情下,强自微笑了起来。
那幅景象简直比从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还让人心里发毛。
只听她们故作媚态,道:“庄、庄大爷,求求你,救救我们吧,让我们好好的服侍你吧。”
庄奉圭长剑挥斩而出。
剑气在她们脚前一寸的位置划出一条宽缝,吓得她们连忙后退几步。
庄奉圭威吓道:“别过来!我虽不杀妇孺无辜,可迫不得已也只有下狠手了!”
她们只是顿了片刻,身体内就翻涌起一阵难以忍受的痛楚,于是只能又冒着危险迈出步伐。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
她们一步步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
最后竟然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求求你去死吧,你死了我们都能得救了!”
身后的捕快也从地上捡起了断刀,不惧疼痛地直握断刃,鲜血从刀身上划过。
“求求庄大哥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去死吧!”
他们涕泪横流,又面目狰狞冲了上去。
“我们会感恩你一辈子的,求求你了,我们要活下去啊!”
前后夹击。
庄奉圭若是躲开,毫无疑问,捕快们的刀就会越过他,砍在那群女人身上。
若是不避开,不是出手反击杀了他们,就只有忍痛被他们杀死。
他怎么能就这样倒下?
只有反击!
“怨不得我了!”
庄奉圭右手持剑左手握剑鞘,身形前后闪动,以剑鞘去击打手无寸铁的女人,用剑去刺伤捕快。
他出手掌握分寸。
只用了刚好能打晕女子的力道。
剑也不过是刺中捕快们的手脚,让他们握不住刀,站不住脚,构不成威胁便罢了。
女人们没有晕倒,只缓了一下前扑之势。
捕快们也没有倒下,跪在地上后又重新站立起来,不知疼痛一样握着刀不放。
庄奉圭皱起了眉头,心道:“他们这是中了什么邪法?”
只听那人尖声笑道:“庄捕头也太小看了在下吧。实话告诉你,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三条路,是杀了这群蝼蚁,还是被这群蝼蚁所杀,亦或者是作壁上观,目睹他们自相残杀。”
庄奉圭咬牙道:“我会把你揪出来的!”
那人满不在乎,道:“哈哈哈哈哈,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不知道你们这群自奉侠义为尊的正义之士,对这种情况会作何选择?我实在太期待了啊!”
这道题若是被许一言碰上了,那绝对是算不得问题的。
可对于庄奉圭这种仁义之心重的人就不同了。
对他来说。
目前这个局面,实在是个难解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