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言辞别刘纲,出了酆都县之后一路朝西而去。
蜀道艰难,途中难免要穿山越岭,跨江涉河,经过一些偏僻地方。
这一日,许一言骑着马儿从崎岖弯折的山路下来,在路边一客店落脚歇息。
吃饱喝足之后,又让店家准备了一些路上吃的干粮和水囊,结账就要继续上路了。
店家送来干粮的时候,却一把拉住了许一言,道:“客官是赶路人,你看这时候天不早了,天黑前是找不到下一处落脚地的,要不就在敝店歇息一晚,养好精神在赶路吧。”
许一言指了指天边高悬炽热的太阳,失笑道:“老板,拉业务也不是你这样拉的吧,睁着眼说瞎话?这才过晌午,你就给我说天儿不早了。”
老板道:“你本地人还是我本地人,这地方多山,少有村落城镇。从我这儿到下一个客栈,至少要大半天的路程,你这时候出发,是绝对赶不上的。”
许一言道:“用不着,天黑前我赶不上我走夜路不就完了。”
老板更是面色严肃,紧了紧手力,道:“可不兴走夜路啊!”
许一言道:“哦?你们这地方,夜路也走不得,走夜路犯法不成。”
老板小声道:“在我们当地有一句人尽皆知的俗语,天黑不出门,夜半别点灯!”
许一言看着他,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老板咽了咽口水,道:“因为一入了夜之后,阴盛阳衰,容易碰到妖魔鬼怪。鬼吸人精气,妖吃人精血!所以千万不能走夜路!客官啊,你就听我一句劝吧,住一晚真不贵!”
许一言撇开手,说着俏皮话,道:“我倒想碰上几个女鬼来玩儿玩儿呢。”
不理会老板的挽留,大步出了店门,骑上马儿绝尘而去。
一路走去,果真是山山水水十八绕,没见过有聚集的人家,更别提什么落脚的客店了。
许一言心道:“那店家还真没骗我,过了村就没店了。”
坐下的骏马此时忽然慢了下来,跑起路来晃来晃去。
许一言起身一看,马嘴不断的吐出白沫来,眼皮和耳朵也耷拉起来了。
心里面大感疑惑:“刚刚没有歇够吗,这才跑多久怎么就累乏了?”
这个情况,已经是不能够继续骑着走了,许一言勒马停下,见它已是无精打采了,摇摇晃晃快要倒下了。
许一言给马松下了马鞍和缰绳,将马侧着放倒在路旁的草地上,轻拍脑袋,道:“休息好了,就自己跑了吧。”
慢慢的,天色已黑。
一轮残月孤单单挂在角落,星光撒了满天。
四周此起彼伏的蟋蟀叫声,偶尔一两声蛙叫。
许一言拍打着身边的蚊虫,叹道:“今儿怎么这么倒霉啊,早知道就听那老板的劝了,少贪一点路程,在他那儿睡一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当真遇到鬼怪。”
遇到鬼怪,那是不是就能有住的地方了,用不着露宿山野。
毕竟妖怪都是有洞府的。
不知不觉,有阴风阵阵吹了起来,顿时飘来一片乌云遮天蔽月。
“呜呜呜呜。”
凭空传来一阵女子的呜咽声。
许一言道:“哦?还真就来了。”
月色不明,他眼力出众,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前方道路上,有一个白衣女子横卧在中央,一抽一泣,如诉如怨。
这是碰到了个女鬼?
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这老天也太给面子了。
许一言越来越近,发现这名女子的啼哭声,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变得越来越……悦耳?
宛如月下吹洞箫。
许一言稍微定了定心神。
走到跟前的时候,那女人忽然翻过身来,一把扑过来抱住了许一言的腿脚。
“公子帮帮我。”
许一言低头看那女子。
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是嘴,凑在一起还挺好看的。
看得很仔细,皮肤很是细腻,也很白。
夜还漫长,一个人赶路反而寂寞了,不如给自己找一点乐趣,调和一下。
许一言故作惊慌,退开几步,道:“大晚上的,你是人还是鬼啊?”
女子挺起身来,忙道:“人啊,我是人啊,公子你别走。”
许一言始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道:“看起来确实挺像的,不过谁知道你是不是女鬼。”
女子带着哭腔,急道:“我真不是啊!”
许一言眼睛一眯,道:“你说你不是,那你敢让我验一验吗?”
女子一脸自信,道:“人正不怕影子歪,我当然敢啦。”
许一言于是走上前,出乎意料的居然伸手去摸了摸那女子的脸,如羊脂玉一样凉滑。
女子大惊,下意识将身子后倾,道:“公子,你,你这是干什么?”
许一言一本正经道:“不是你让我验的吗?不摸一摸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女鬼。人是有温度的,鬼是没有温度的。”
那女人哼了一声,道:“那现下公子摸也摸了,觉得我是鬼吗?”
许一言道:“鬼没有体温,你确实不是。不过,保不准你是只妖怪啊。天黑不出门,大晚上的哪儿会有女子在外面?”
说着,就又准备离开了。
女子见状,又慌得哭了起来,委屈道:“公子要如何才肯信小女子啊。”
许一言停住身形,认真道:“妖虽能幻化成人形,但终是障眼法,本质变不得。妖是兽类,其肤质与人类大不相同,仔细摸一摸就能感觉出来。”
女子道:“方才公子不是已经摸了?”
许一言挺直了身子,道:“刚才我只是测了一下温度,还没来得及验肤质呢。一直摸下去,岂不是显得我很轻浮?我可是读圣贤书的!”
女子无奈道:“既然如此,那请公子验明正身。”
双眼一闭,把脸凑了上去。
许一言低头看了看她,道:“看得见的地方可摸不出来,要验只能验……”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可那视线却毫无顾忌的停留在那个地方。
女子睁开眼就能看到,自然知道许一言说的意思了。
咬了咬嘴唇,做了许久的思想挣扎,终挺起了上身,拉开了颈子,好似在受刑一样的表情,道:“请公子验明正身!”
许一言走上前,能看到女子的双手在微微的发颤,双颊红透了,呼吸急促,眼角闪出了一点泪光。
许一言没有上手,而是弯腰将女子扶了起来,笑了笑道:“起来吧,我开玩笑的,你确实是人,真正的女人。”
女子脸颊羞红,道:“世情险恶,公子谨慎一些人对的。既已查明,那可愿帮小女子的忙?”
许一言看她有些站立不稳,道:“荣幸之至。姑娘是要我送您回家吗?”
女子点了点头,道:“我脚伤了,走不动。能麻烦公子你背我回家吗?”
许一言道:“这是我的荣幸之至啊。”
说罢上前蹲下,将她背起,两团大棉花虽然隔着两层衣服,还是有点推背的意思。
路上的时候,两人聊天,许一言知道了这女子名叫竹帘。
在黄昏时候回家,她在路上为了避让一辆马车,结果不慎跌倒晕了过去。
醒来后天色已黑,惊慌失措站起来又崴了脚,所以才横在路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所以哭哭啼啼。
许一言还了解道,竹帘是一个寡妇,丈夫是这附近的一名猎户,死了有七年了。
七年,确实有点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