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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说了,包括与岩王帝君的契约,璃月即将遭受的劫难,以及他的预想。

“当我扇动白色的翅翼,带来灭世的天灾的时候,大概会有人或义愤填膺或恐惧地称呼我为恶龙吧。”

他感慨着,也踌躇着,却并不是为璃月百姓而踌躇,他们自有人为他们兜底。

人神还是慈悲的,他甚至不会允许有伤亡,但这些他并没有说出来,对于他们之间意义不大。

神里绫华安静地听完,然后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既然如此,那月是有翅膀的对吧,能带我飞吗?恶龙先生?”

他听后蓦然抬起头,重复了一遍那个称呼。

“恶龙先生?”

他哭笑不得,这明显是童话故事里,不谙世事的公主对抓她离开城堡的恶龙说的话。

因为没见过龙,没离开过城堡,她只以为恶龙是带她离开城堡玩耍的新朋友。

不知道最后,当恶龙被利剑砍下头颅,血液化作娟娟细流的时候,这位人的公主,会不会露出哀伤的表情来呢?

对于这类故事,原则上,上杉昭月是嗤之以鼻的,两个审美都不同的物种,凭什么恶龙就一定是为了美色和金钱抓走的公主。

有这闲工夫无意义地四处树敌,还不如找找有没有小母龙什么的,起码没有生殖隔离。

等等……仙兽和人类都能有混血……也许当非人的一方血统过于强大的时候,生物学也有不可靠的时候吧。

“凌华,后退!”

神里绫华当即化为霜华遁入土中,片刻后在约莫百米外显露身形,神里家的秘术,霰步。

回首一看,身后数十米内已经是狂风吹拂,飞沙走石,碎石砂土短短数息就汇聚成土黄色的风暴,台风眼中隐约传来清冽的龙吟。

今夜在天衡山行走的人们如果足够幸运,就会看到走兽魔物们纷纷向某个方向叩首,像是遵从血脉的宣召,恭迎伟大存在的降临。

神里绫华暗自惊心,又有些庆幸。

这里是天衡山的山麓,人烟稀少,虽然地貌一时间面部全非,但是并没有造成任何生命与财产的损失。

神里绫华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呼啸的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下一刹那,那宏大的纯白生物展开数十米的白色双翼分割风暴,翻涌的云层都被它扇动翅翼掀起的风刃切开,分开的云海露出一道瑰丽的星河,星河里浮沉着一轮倒挂的明月。

庞大的阴影降下,随之而来的是盛大的光晕。

那纯白的生物每一寸鳞片上都反射出流光溢彩,它白骨面具似的面甲上深陷出眼眶,其中流淌出炽热的,熔岩般的金光。

它是那么美丽而狰狞,体格庞大却不臃肿,伸展的脖颈,流线型的身体充斥着不属于人间的美。

那突起的荆棘骨刺沿着脊背生长,细长的尾盘踞,像一堵白色的墙,它伸展遍布骨节的双翼,展开近乎透明的翼膜,介于天使与魔鬼之间。

它以身体在人间树起了神的十字。

不!

它就是神明本身。

神里绫华看着缓缓降下的它,只觉得那么熟悉又陌生,但循着记忆中的熟悉,她还是毫不犹豫靠了过去。

注视着她持着折扇跑来而来,白龙瞳孔的金光止息,它眼中漠然的神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人的宁静。

“上来吧,”它收敛起息,垂下了双翼,神里绫华仿佛看到和她一般有着白发的少年笑着对她伸手,尽管他现在脸上都是骨甲,已经无法露出笑容。

她欣然抓住膜翼的边缘,像是把手放在他的手心。

它回望了一眼,接着一卷翅翼,白色的音锥轰然乍现,地面随即塌陷出哀鸣,纯白的身影振翼的瞬间就突破了音障。

大气中的“风”仿佛受到了调令,它们纷纷谦卑地表示臣服,听从王的号令,神里绫华被风托起,稳稳落在龙宽阔的背部。

它急速升空,远望像一颗白色的彗星冲天而起,如潜龙出渊,拖出闪耀入星轨的光尾。

它飞入了云海的间隙,飞离了万家灯火笼罩的城市,飞远了人世的喧嚣。

“真美。”

神里绫华的眼中是满溢的星辉和月光,她坐在神话生物的脊背上,万米高空喧嚣的风畏惧,丝毫不能靠近她分毫。

她的四周触手可及就是翻涌的云海,像是白色的原野,不远处就能看到一轮浑圆的玉盘挂在云海上,那遍布夜空,清辉凌冽的光,其源头就是它。

微风吹起她额角的发丝,软吻起像是柔软的,她的心异常宁静,仿佛也随着距离远离了尘世的喧嚣。

白龙回首,瞳孔中倒映出双手合拢,跪坐的冰白少女,它睁着洪烛般的双目,继续俯视着云海下积木搭建似的岛屿。

“到稻妻了。”

神里绫华起身,扶着白龙的膜翼。

不愧是神话生物,纯白的君主仅仅张开翅翼,就有波澜起伏的飓风托起它的身形,此刻也完全舍弃了振翼的步骤,让少女得以蜷缩在翅翼的庇护下俯瞰稻妻。

“要下去看看吗?”

它一边说着,缓缓降下,膜翼被风撑起,渐渐低空飞行,远处的天守阁隐约可见。

“不了,”神里绫华摇了摇头,“在空中看看就好。”

白龙从影向山顶飞跃,它报复性地擦着神社的鸟居掠过,巫女们惊呼着蹲下身,看着头顶的庞然大物俯冲带起的云道。

“真是。”八重神子在神樱树前抬头,她懊恼般捂着额头,一手撑着神樱树。

挺拔的神樱枝繁叶茂,它据说是上一代雷之神的遗留,是她生命的延续,故而才能消灾拔祸,才会自主庇护鸣神岛,庇护稻妻的子民。

镇守之森里的神里屋敷,稻妻城的木漏茶室、高耸的天守阁、消去了民众愿望的千手百眼神像。

“那里,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她指着那白狐之野,上衫昭月也看了过去。

绀田村仿佛是一切起源,故事从那里开始,却不会在那里结束。

归根结底,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了。

稻妻的历史中他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史官甚至会在史册里郑重其事地记录下这位为拯救民众愿望,拯救腐朽的稻妻挺身而出的少年人的姓名。

海外封锁的禁令早已消解,也许会有驻足的冒险家从稻妻城回来,偶然和村里的谁说起他汇编成故事的传奇经历。

那时候,也许乡里才会意识到,绀田村走出了真正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