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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春天了,今年路明非十八岁,高三生活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即将结束。

路明非是很慵懒的人,他修业的地方是当地的私立贵族中学,仕兰中学。

所谓学费高昂,名车如流水,美女如流云,师尊严苛,说的就是仕兰。

临近毕业,每个人见了他都说世界末日到了,你应该焕发斗志。

可压力越大,路明非越懒,除了喜爱的星际争霸游戏,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发呆。

这样颓废的人生本来应该是他人生的常态,如果他没有按照既定的轨迹,进入那所世界闻名的屠龙学院的话。

捧着一份回执,路明非难以置信,他居然真的被那所貌似是名牌的大学录取了。

叔叔手里还把玩着初次和信封一同寄过来的纯黑色的手机,一部N96手机。

据说水货都超过四千的售价,是叔叔求而不得是奢侈品。

讲究品味的叔叔受制于城市妇女般的婶婶,像手机这类,如果超出了通信功能,那是万万不会被叔叔买下的。

因为掌握着财政大权的是婶婶,一旦叔叔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就会皱着眉头,大声说:“No!”

本来听说路明非被录取,叔叔和婶婶都无一例外露出了怀疑的神情,显然是清楚自家侄子的德行,但是看到了这部昂贵的N96,婶婶不知道,叔叔反正是相信了。

“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位古……教授。”因为记不得古德里安,叔叔只能从奢入俭,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理了理领结,准备去城市里最大的丽晶酒店一探究竟,看看卡塞尔是不是野鸡大学,美名其曰是为了侄子的前途着想。

九楼行政区的VIP餐吧,路明非一家倾巢而出,坐在专属的卡座里。

叔叔西装笔挺,腆着肚子,教育路明非和路鸣泽出入高级会所要懂规矩,不能随手乱摸乱看什么的。

婶婶倒是啧啧赞叹,说高级酒店就是高级。

“路明非先生,黑茶还是绿茶?”衣冠楚楚的侍者端着餐盘来到桌边,对夹在叔叔和婶婶中间,显得窘迫的路明非躬身问道。

“都什么价位啊?”叔叔摆出经常出入高级会所的派头。

“茶水对于总统客房的客人全部免费,古德里安教授订的是总统套房。”

“美国学校真是有钱!”婶婶顿时对卡塞尔学院肃然起敬。

“叮!”直达电梯开了门,花白头发,身材魁梧老人向着靠窗的桌子飒沓如流星。

身后是熟悉的两人,郎才女貌的叶胜和酒德亚纪。

除此之外还多了另外两个人,一头暗红色长发,外身披着褐色风衣,仿佛化身时尚女郎的诺诺。

还有一名雪色长发的少年,他面容精致,气质出尘,脊背挺拔似潜龙出渊的白龙。

一身月白色的汉服,左边袖子上是竹与雀,右边袖子上是怒放的十三瓣菊,胸前则是花纹复杂的龙胆。

以路明非的品味当然不可能知道那是龙胆,认出菊花就已经是极限了,他只觉得那人戴着的美瞳效果真好,澄澈的金色,仿佛是映着火光的镜子那般绚丽。

“你好!路明非!”

古德里安教授上来一把就握住了路明非的手,把他盯着雪发男孩的眼神扯了回来,见他能不受影响地直视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顿时更加兴奋了,嘴角都笑得咧开。

“你好……古德里安……教授?”小路同学难以抵挡这份洋溢的热情,顿时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

“你好,古教授,我是路明非的叔叔。”叔叔不甘寂寞地插进气氛愈发热烈的两人之间。

看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聊起来,昭月没有多插嘴,他只是挨着叶胜坐在卡座边上,拿着纯银制的餐叉,漫不经心地分割盘子里的鲑鱼卷。

直到古德里安拿出那封目测是路明非母亲,乔薇尼的亲笔信件之后,他也没多说半句话,他只是沉默着视线看着半敞开的窗边,那里谁都看不见的,有一名穿着精致小夜礼服的男孩正饶有兴致地和他对视。

他们无声地互看,像是隔了多少个世纪之后,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两个旧友。

“没想到你真的成功了,”男孩笑着说道,他的头发微微卷起,衣角熨烫得平整。

“如果是来恭贺的话,那也来得太迟了。”他把鲑鱼卷咽下喉咙,又捧起一杯橘色的果汁,仿佛是精致于美食的老饕餮客。

“呵呵,我是来问的,亲爱的盟友,我们的誓约还有效吗?”分明是窘迫的发言,可魔鬼的脸上永远是那样笑意吟吟。

“……”昭月抬起淡金色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帮你,但不是无限制的,我不是唯利是图的魔鬼,也不是宅心仁厚的慈善家。”

听着他语气里的反讽,路鸣泽并不生气,他兴奋地拍了拍手。

“你是知道我的,魔鬼也不是没有契约精神,答应你的古龙胚胎我不是做到了吗?”

“什么事?”昭月慵懒地看了他一眼,又专注于餐桌上摆满的美食。

不可否认,他能登临神座,黑蛇的古龙胚胎确实不可或缺。

但是本来路鸣泽也无力在邦达列夫背后的卡塞尔的包夹下顺利带着黑蛇的胚胎离开,他受困于黑天鹅港的囚笼,迟迟无法脱困,万般神力发挥不出分毫。

归根结底,他算是承了路鸣泽一份情。

“帮我照看我愚蠢的哥哥怎么样?”他指了指窘迫地应对着应对过于热情的古德里安的路明非。

“让我远渡重洋过来就是说这件事?”

“当然还有情报要说,”他眯着眼睛笑着说,眉目间渐渐严肃起来,他脸上覆盖上厚重的寒霜。

“针对诸王的狩猎已经展开了。”

昭月注意到,他的手里一直抓着一朵白花,看起来就像是来参加葬礼的人。

“我和残缺的他们不一样,”他认真注视着路鸣泽,“和你们也不一样。”

“谁知道呢?”

“命运是很猖狂的东西,无论愿不愿意,最后都会踏上那条必争的道路,只希望你不要倒在凡人的智慧下了。”

昭月不置可否,他慢斯条理地抿了一口果汁。

凡人的智慧,他可从未将自己当做神明,无论是成为白皇帝之前,还是成就王座之后。

路鸣泽无声无息的消失,四周在他们交谈时死寂一片的餐吧又恢复了声音与光影。

鸟兽虫鸣和人的嘈杂声又灌入耳中,路明非一家目前都只是小人物,却有自己已经失去许久的生活气息。

他徜徉在其中,心头微微放松。

不枉他联系许久不见的昂热校长来参加这场面试,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接着起身离开。

清晨的辉光从窗外洒下,光影将餐吧内的空间分割,昭月缓缓踏入狭窄的电梯间,身影随着门的闭合消失。

没人发现他离开,即使是最警觉的诺诺,除了一个人。

衰小孩目送着他走进电梯,在门闭合的刹那,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昭月适时地牵扯出笑容,路明非第一次觉得过分闪亮的光原来也不只是能把人灼伤的。

春风三月,路明非十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