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8年4月16日,九州,姶良。
两日前进行的姶良之战,从两军相遇,到萨摩军崩溃逃散,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诚如第二营营长、宣节校尉(少校)曹广胜所言,在齐军火枪排射进行到第七轮时,萨摩军阵列便无可抑制地开始混乱起来,崩溃的前军倒卷着,将正要发起进攻的中军和后军搅成一团。
当齐军在连续两轮近距离地密集齐射后,萨摩军彻底崩溃了,无数的士兵丢弃了手中的兵器,亡命地四散奔逃,齐军随即发起全面突击,循着萨摩军败退的方向一路追杀。
当萨摩军逃至一条溪流边,却绝望的发现数千明齐联军布阵于河对岸,严阵以待,断绝了他们逃回鹿儿岛的归途。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且军无战意,萨摩军主帅岛津久通在考虑了不到两分钟后,便下令全军停止抵抗,弃械投降。
多达三千八百余的萨摩军被分割成十余块,双手被绳索捆缚着,彼此依靠着,委顿地坐在田野之中,惶惶地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当日傍晚,齐军将那些曾去过琉球并参与过对齐国商人和移民屠杀的数百名萨摩藩武士挑选了出来,然后尽数用刺刀捅死,并将尸体丢弃于野,暴尸示众,以为警告。
随着布置于各处的明齐联军部队逐渐收拢,陆续又俘虏逃散的萨摩军士卒三百余,算上战阵当中当场炮击和火枪射杀的七百余萨摩军士卒,此战几乎全歼了来袭萨摩军。
而联军损失轻微,伤亡不足两百人,可谓取得了一场摧枯拉朽般的大胜。
联军在对十数名萨摩藩领兵将领审讯一番后,欣喜地获知,鹿儿岛所剩军力已不足四千人,而且大半都是新近征召的农夫和贱民,与数月前驻守琉球的萨摩军相较,整体战力低下,而且军械不全,很多士卒都装备着简陋的竹枪和木矛。
至于鹿儿岛城防,因为幕府颁布了《一国一城令》,使得岛津氏对该城的防御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城高墙厚。但防御手段还是依赖于传统的冷兵器,有投石、滚木以及弓箭,火炮只有不到五门,而且还是数十年前老旧的铜炮,口径小,威力有限。
“大帅,既然鹿儿岛军力不足,我们不妨集结大军攻过去。”郑军平安镇副将甘辉抱拳说道:“你们齐国火炮犀利,从船上弄上几门重炮下来,日夜轰击,即使这鹿儿岛城防再坚固,还能扛得住火炮的长久攻击?”
“不错,待破了那鹿儿岛,我部当为先锋,为大军入城拔得头筹!”大明南安侯郝永忠(隶属李来亨部,即郝摇旗)舔了舔嘴唇,大声说道:“这倭人贸然攻击你们齐国,必须要对他们进行严厉的报复,屠其城,杀其民,掠其财,方可震慑倭人!”
此前,他们这些原顺军余部受到齐国多方关照,不仅获得齐国大量军械粮秣支援,还获得潮州府一片稳固沿海地盘,摆脱了漂泊无依的状态,难得享受了一段稳定安宁的好日子。当齐国派来使者,前来潮州借兵时,作为主事人的高一功、李来亨二人没有任何推脱,当即点齐精锐兵马一千二百余,由南安侯郝永忠亲自率领,乘坐齐国的兵船直抵汉兴岛。
在来之前,郝永忠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在战阵之时,他们这些被借来的兵马必然会被齐国主帅当做炮灰使用,于前军冲锋陷阵。谁知道,正经打起来时,人家齐国人居然拉了一帮倭人打头阵,他们这些借来的明军各部只是配合齐军主力作战。
数月时间,各部明军也就在攻琉球王城时,遭到倭人的激烈反抗,出现少许伤亡。而到了这萨摩藩境内,攻掠数座沿海城镇,击杀倭人军民数千,几乎没经历过大的战斗。而两日前,与萨摩藩五千余大军对阵,也是齐军主力独自应对,不到半日,便将倭人军队击溃。搞得他们这些把守四方,防止倭人逃窜的明军各部,只是过来收了个尾。
另外,通过一个多月的战斗,各部明军在袭破萨摩藩境内城镇时,也是将荷包抢得满满当当的,这种战斗过程让所有来援的明军大呼痛快。战斗强度低,人员损失少,还能有额外的资财可抢掠,跟在齐军身后打仗,还真是既轻松,又愉快。
没说的,待齐军攻打鹿儿岛,怎么着也得带着手下的弟兄们多卖点力气不是?要不然,这场战事下来,咱们岂不是成了一次武装巡游了!
“行,既然诸位都耐不住性子了,那咱们就请示一下联军总指挥罗长官,准备对鹿儿岛发起总攻。”贺云峰瞧着在座的联军各部军官都表现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心中也按奈不住一丝激动,“破了鹿儿岛,捉了那岛津氏,也好早些完结这场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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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2日,鹿儿岛。
看着不断从鹿儿岛北侧开过来的军队,站在望楼上的岛津光久觉得心不断地往下沉,右手紧紧地握住刀鞘,因为用力过度,手背上青筋凸显,手臂也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抖动。数日前,家老岛津久通率领五千余大军北上姶良,准备对盘踞在那里的齐军展开一场围歼之战。
然而,未及两日,便有零星败兵逃回鹿儿岛,声言大军尽没,主帅岛津久通及军中将领皆被敌俘获。刚开始,岛津光久对这小消息是根本不信的,认为这些败兵肯定是为了免去临阵脱逃之罪,从而编撰出的谎言。恼怒之下,他下令处死了连续逃回的十几名武士和士卒。
然而,当晚陆续有数十上百名败兵逃回,均声称大军尽数被歼,整个战斗过程持续不到半日,在那齐军铳炮齐射下,军阵很快就崩溃逃散,最终全军覆没。
“主公,齐军战船已开始在岸边登陆了。”一名旗本武士高声呼道。
岛津光久闻言,随即将目光转移到海上,只见数十艘小船正在快速的接近岸边,小船上布满了武装士兵。十几艘中小型桨帆船自持船身轻巧,排水量低,直接抵近岸边附近水域,然后露出侧舷的一门门火炮,准备为登陆官兵提供火力支援。
“禁止出城作战。”岛津光久深吸一口气,沉声命令道,“命令各级武士约束部伍,严守城防,勿要让那齐军攻入城中。另外,晓谕城中军民,未有命令,不得随意于街上走动,违令者斩首示众。鹿儿岛城历经数十年建造,城防坚固,必能拒敌于城外,保阖城军民安全,无需恐慌失措。齐军远道而来,不能持久,攻城不克后,自然驾船离去。如此,我萨摩藩将以挫败强敌来袭,克齐军于城下,而使诸君武士声名远着于天下。”
“愿为主公效力!”城墙上诸多武士躬身应诺道。
“我萨摩藩之未来命运,就拜托诸君了!”岛津光久朝众武士躬身一礼,郑重地说道:“愿我等武运长久,并能……克敌制胜。”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联军八千余部队陆续汇聚于鹿儿岛城下。而鉴于港口根本没有合适的起吊装置,两门24磅火炮在花费近一天时间才卸载下来,然后又用了一天时间,驱赶着几头耕牛,将火炮拖拽至发射阵地。期间,萨摩军未敢出城作战,全程缩在鹿儿岛城中,目视着联军做着攻城部署。
4月25日,联军各项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八千余官兵士气高昂地于鹿儿岛城下布阵,开始发起正式的进攻。
“轰!”一颗巨大的弹丸(24磅炮,口径约为14.4厘米)呼啸着飞向鹿儿岛城,炮口有些稍微高了一点,炮弹越过城墙,落入城中。
两门24磅重炮交替射击,慢慢调整着射击诸元。当第四轮炮击过后,一发的炮弹击中了城墙的中五部位置,巨大的动能使得整段城墙发出一阵轻微的晃动,大块大块的夯土脱落,碎石也是四处飞溅,令城头的萨摩军士卒不由为之变色。
炮击持续了一个下午,那些为每一次炮击而欢呼不已的联军官兵们,渐渐地失去了高涨的热情,除了前阵警戒的官兵仍旧持械严阵以待外,其余各部官兵都有些索然无味地坐倒在地上。但在各级主官的威压下,无人敢高声喧哗,更不敢嬉戏私语。
待傍晚时分,炮击逐渐停歇,被轰击的那段城墙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夯土碎石落了一地,相信明日再轰击一天,应该会对整段城墙造成更为严重的破坏。要是运气好一点,就是将整段城墙轰塌,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说说吧,你们萨摩藩给出了什么条件?”
夜幕降临,联军官兵正在分批进食之时,鹿儿岛城中却派了几名使者来到大营之中,这多少令联军指挥官们有些意外。这都兵临城下了,岛津氏还要跟我们谈什么?
“我萨摩藩愿对琉球之事,做出赔偿和道歉。”家老岛津志隆朝贺云峰深深一躬,然后抬起头来,诚挚地说道:“我家主公对琉球一事,深表歉意,对因此事,造成的贵我双方密切合作关系的破裂,更是由衷的感到懊悔和自责。希望,贵国可以给我们萨摩藩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贺云峰听罢,左右看了看几名营长和明军将领,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你们萨摩藩悍然发动袭击,攻我琉球商站和汉兴岛领地,屠我商人和移民,如今就想凭一句轻飘飘的“深表歉意”,然后就此揭过了?
“呵呵……”贺云峰轻笑一声,“那么,就烦请贵使说说你们萨摩藩如何表示歉意吧。”
“我家主公愿意赔偿贵国白银五万两,稻米十万石(一石约75公斤),生丝两千担,棉花一万石,竹原盐五千石,清酒五百坛。”岛津志隆说着,递过来一份文书。
一名参谋军官将文书接过,然后转交给贺云峰。
贺云峰并没有打开文书观看,里面无非就是岛津氏表示谢罪的话语和他们将要付出的赔偿物资条目。
“还有吗?”贺云峰澹澹地问道。
“贵军远道而来,且数月时间,火药多有消耗。为此,我萨摩藩愿意敬献硝石一万石,优质日本武士刀五百把。”岛津志隆低头说道:“另外,我萨摩藩愿意……愿意为贵军献五百名歌姬,以为犒劳。”
此言一出,在座的联军将领脸上均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这倭人,打了他们,还能想到要给咱们补充一些火药和刀剑,更是要……敬献美女犒劳我们!
“还有吗?”贺云峰继续问道。
“……”岛津志隆脸上显出一丝难色,“贵国若有条件,尽可提出,我会报于主公,届时必然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答复。”
“你家藩主可愿受缚去我汉洲本土谢罪?屠戮我齐国百姓之人,可愿尽数交付于我齐国处置?”贺云峰看着一副谦恭姿态的岛津志隆,“另外,你们表示歉意的东西,给的太少了,完全无法弥补我们遭受的损失。回去告诉你家藩主,知机一点,明日献城投降,等待我们齐国发落。”
“贵国……贵国这是拒绝了我们萨摩藩的和谈条件吗?”岛津志隆问道。
“你们若是有诚意和谈,那就打开城门,我们进城后,可以开诚布公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贺云峰说道。
“贵国此举有些咄咄逼人,得势不饶人呀!”岛津志隆挺直了腰杆,“若是如此,我萨摩藩必将誓死以拼,藩内二十余万众,均有全体玉碎之决心!”
“如此,甚好!”贺云峰点点头,“那你们萨摩藩二十余万众,便等着引颈就戮吧!”
岛津志隆死死地盯着贺云峰,片刻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决绝的笑容,朝着对方深鞠一躬,转身朝帐外走去。
“大帅说得好!”郝永忠重重击了一掌,“咱们马上就要打进鹿儿岛城了,里面所有的东西届时任凭咱们处置。哪里还需要他们来敬献什么礼物。这倭人狡诈,都已经兵临城下了,才想起服软认错。嘿,这特么的晚了点呀!”
“就是,明日打破这鹿儿岛城,里面的财帛女子,任我等予取予求,然后再屠灭这个胆大妄为的倭人小藩!”顾由(顾荣族弟)大声地嚷嚷道。
贺云峰将手中捏着的那份萨摩藩文书轻轻地抛到帐后,笑着摇摇头,端起一杯清酒,遥遥地与帐中联军将领敬了一杯。
作为最早跟随齐天身边学习的诸多少年之一,隐隐还记得他说过的一些话语。
“倭人好战赎武而残忍,处事生硬死板而又灵活,相处之道,信奉尊强者而凌弱小。倘若狭路相逢,则全力重压,以为驯服。”
诚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