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划过,一具尸首横陈,破体而入的道劲将何无忌父亲的肉身寸寸截割,如同凌迟酷刑一般,一片片碎肉自骨架上滑落。
空中传来妖魔猖狂地笑声。
虎妖的声音在此方天地内响起,空中传来妖魔猖狂的笑声。
“好一个白鹿洞弟子,嘴上仁孝礼义,原来竟然是亲手弑父的畜生。”
重重黯影,席卷天幕,天空之上阴云密布,妖魔伥鬼于山野之间不住喝骂。
“好一个孝顺儿子,竟然将亲父一刀两断……”
“你看看人家的刀法,真是一个稳准狠,我若是去砍自己老子,绝对没有人家手这么稳当……”
……
苏彻立于空中,冷眼看着一切。
以自己今时今日的目力,以列缺雷瞳对一众邪法的感应,自己都没有看出任何征兆,更何况是修为尚且不如自己的何无忌?
这虎妖的幻术果然了得。
偷天换日,将一身罡煞妖元凝成幻象,内里却藏着何无忌的老爹,然后装出一副粗豪的样子。
果然是攻心为上,若是燕七没有出手,估计何无忌心神震荡之下已然束手就擒。
燕七出手的那道剑气实在是老辣圆融,一剑击中何无忌脚下的土地,生出一股横移之力。
至于他刚刚出口所说的话语,分明带着法力,应当是东海剑宫一脉一路收摄心神斩杀杂念的法门。
何无忌此刻杂念丛生,双目睁睁地看着手上断岳禾刀,滴滴热血从刀锋之上滚落,他伸出手指,点起一滴送入嘴中,神色木然,距离入魔只差一瞬。
若是没有燕七这个外人出手干预,恐怕这位白鹿洞天驷院的高足就这么废了。
事情到了这里,苏彻自然能够看出来何无忌这位白鹿洞的高足是给人有心算无心的给算计了。
对方心心念念布局冲着的就是这位何无忌。
至于自己和燕七,应该是一不留神掺到了这件事情里。
只是要算计白鹿洞的又是谁呢?
苏彻望向眼前的虎妖,只觉得他这周身凝练的罡煞妖元之外似乎还有什么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想清楚些,若是自己就这么废了,那才真正落入了人家算计之中。”
燕七站在何无忌身前,遥望前方,半空之中,虎妖外放罡煞妖元滚动,席卷出阵阵狂风,又有重重魔影在风中冥灭不定。
魔影纷纷,却是直接奔着何无忌失守的心神而来。
燕七眉头微皱,将一道圆融剑意撑开,阴魔幻象一旦贴近,便被斩为最散乱的念头。
虎妖身形再现,却不是那个精壮的猛恶形象,他身上披着一件破烂潦倒缀满补丁的长衫,浑身枯瘦,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四只白翳邪眼。
手中现出一杆长幡,上面绘着狰狞妖邪的图文,长幡在他手上徐徐摇动,引导着重重魔影,似在赞颂,似在哭泣。
“世人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虎妖站在半空之中:“不想到东隅未失,尚有意外之喜。”
“我原意只不过取白鹿洞一件祖兵,想不到竟然还能碰见东海剑宫的弟子。”
他胸中喜意难以自胜。
四目鬼虎。
苏彻看不出来,出身东海的燕七自然看出了这头在东海之上凶名颇着的大妖身影。
“那位苏兄可曾听过这位鬼虎的名号?”
红衣剑客看着空中手持长幡而立的虎妖。
“这位得道于慈州玄山,天生四只邪眼,擅于蛊惑人心,而后深入东海,生性狡诈诡谲,所到之处,无不赤地血染,尤喜将所过之处人口尽数吞杀化为伥鬼以为乐。”
“二十三年前于东海出云国证得四品修为,放手掠杀生民,意图夺取出云国为基业,结果碰见了剑宫在东海之上行走的真人,虽然逃得性命,却也是被打落境界。”
“此后流窜于东海万里波涛之上,以虐杀修行人为乐,东海剑宫颁出斩妖令,想不到这位竟然躲到了中土。”
燕七一声长啸:“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放任此妖,中土必将酿成大灾,燕某请苏兄助我斩妖诛邪。”
苏彻将鸱吻戒的蜃气放出,收摄心神隐身于空中。
另外一边,武陵郡王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望向另外一边的谢夫人。
即便空中魔影重重,谢夫人却是依旧一副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泰然。
“殿下是想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那位何公子么?”
武陵郡王缓缓点了点头。
他虽无爱才之心,却也有争鼎之念,若是能得到白鹿洞的助力,实在是能够让这位除了圣眷之外一无所有的郡王获得更多本钱。
太子居于东宫多年,大梁天下间早已经是他的影子,武陵郡王不求全胜,至少也要保证等到大梁皇帝百年之后不被清算的太惨。
即便何无忌不会倾心归附,只要在此时将他救下,那也算是在四大书院之一的白鹿洞那里结下善缘。
何无忌再怎么讲也是天驷院十四祖兵的兵主,这等武儒神刀若是落到妖邪手中,且不说有什么恶劣后果,即便是传出去,也足以令白鹿洞上下蒙羞。
“若是殿下有意,那自然可以叫朱儿出手。”
谢夫人望着武陵郡王:“可殿下是否知道,咱们那位苏三哥同白鹿洞两者之间可是水火不容,今天若是救下了何公子,苏公子那边……”
武陵郡王一时沉默。
苏彻当年在建康城内的遭遇,自然瞒不过有心人。
他在离宫之前更是得到了宫内的指点,说苏彻之前的事情乃是为人设计让他到了慈州之后千万不能因此小觑了这位理刑副千户。
说句实话,武陵郡王是真的想将这位纳为己用。
如今的南朝虽说是王谢庾桓等大族风头无两,可又有哪位天子上位时没有雍州武人的支持?
他一时之间进退失据,一方面实在是不愿意看到妖人猖狂,希望能将何无忌救下,一方面有担心惹恼了苏彻,影响他日后的大计。
“殿下,既然左右难以把握,不如静观其变。”
谢夫人的话语如春风拂面,让心底焦虑的武陵郡王重新平静了下来。
“因人成事,总不如操之在我。”
谢夫人忽然说了一句话,让武陵郡王一愣。
“殿下,您说是不是?”
长空之上,魔影呼啸,虎妖手持长幡,口中念念有词。
咒音喃喃,那空中不住沉浮的魔影渐渐集结凝练,一尊狰狞半身神像浮现于空中。
通体漆黑,血水在身上涌动,六只黑色的手臂上插满了各色兵刃,魔首之上生就六根山羊一般直立向上的竖角,三只狰狞血眼被血红色的肠线缝合。
神像虚影的皮肤之上张卡无数嘴巴,各自诵念咒文,咒音此起彼伏,如同狂澜一般席卷着众人的心神。
“既来之,则安之。”
虎妖摇动手中长幡。
“水泽的朋友,你只管带你的人离去,我此番只拿问这剑宫门人,还有那白鹿洞的弟子。”
燕七却不准备给这双方任何勾兑的时间。
清风。
他右手一扬,尾指勾起一缕清风,直入重重魔影之中。
清风虽弱,所到之处魔影尽数破碎。
燕七将周身剑意一抖,捉起一旁的何无忌便要退去。
虎妖神念早已如同蛛网一般将下面牢牢封锁,自然瞧破他的手段。
“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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