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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可爱又话痨的小姑娘在身边陪着,时间过得飞快。

到了中午,列车员推着餐车来回贩卖吃食。

列车已经停靠过好几个站,上来许多买站票的旅客,把过道挤满了。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让一让!抬抬脚!”推着餐车的列车员,不停的吆喝。

这趟刚走,下一趟很快又过来了:

“盒饭!盒饭!来一份不?”

过道刚好过一辆推车,又挤满了人,好几次都以为他的车子过不去了,结果他硬是从一堆人里面推了过去。

王林从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包,取出李文秀为他准备的食物。

他先吃馒头和油条。

旁边的孙小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吃。

王林问道:“你饿不饿?买东西吃啊!”

孙小蝶摇头道:“我不饿。”

她刚说不饿,肚子马上发出咕咕的叫声。

王林失笑,知道她是舍不得钱买吃的,火车上很多人都是这样,宁愿饿着,也不买车上的高价食品。

他拿了一个馒头递给她:“吃吧!”

“我不饿。”孙小蝶舔了一圈嘴唇。

“吃吧!”王林道,“我带了好多呢!”

“谢谢王哥!”孙小蝶伸出手,一把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几口就把大馒头给吃完了,吃得太急,发出呃、呃的饱嗝声。

王林问道:“你没带水?”

“我早上急着赶火车,忘记了。”孙小蝶拍拍胸口,“过一会儿就好了。”

王林看了一眼她的胸,心想她的比周粥的还要大,这乡下小姑娘,吃得不怎么样,发育得这么好?

“喝我的吧,别噎着了。你嘴唇别碰我的杯子就行。”王林指了指放在桌板上的军用水壶。

“谢谢王哥。”孙小蝶拿起他的水壶,拧开盖子,仰起头,小心翼翼的倒了些水在嘴里,咽下去,马上就不打嗝了。

王林又递了根油条给她,她也几口就吃完了。

下午,孙小蝶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头往王林这边滑下来。

王林轻轻把她扶正了。

但她的头,马上又滑了下来。

王林知道她在申城当保姆,是照顾刚生产完的母女俩,婴儿晚上爱闹腾,她昨晚肯定没睡好觉,也就任由她靠着自己肩膀睡。

他怕车上无聊,上车前买了报纸,此刻看着报纸,闹中取静。

列车晚点半个小时才到达庐州站。

下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还好李文秀帮他准备的食品足,几个大馒头和油条,就着白开水,也够他抵一天的饿了。

要不是分了些给孙小蝶吃,他还能省下几个当宵夜。

“住宿吗?一个晚上两块五!”刚出站,一个中年妇女拦住了王林,热情的推销,“干净旅馆,有热水。”

王林知道这些店便宜,但他身上带着这么多的钱,不敢去住火车站旁边的小旅馆。

他是第一次来庐州,人生地不熟,下了车后,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往哪里走。

这都不是事!

王林自有办法,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找到安全又便宜的下榻之所。

八十年代末,很多单位的招待所,还没有改制,属于公家性质,干净、卫生,住的都是各地来出差的人,或是职工的亲属,安全有保障。

像王林所在的申纺厂招待所,性价比就特别高,厂里职工家里办大事,若是来了许多远客,家里房不够住,都会安排住在招待所里,便宜又有面子。

王林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下车后就找一家企事业单位或者政府招待所住宿。

他乘坐3路车,来到了和平路的安纺总厂招待所。

庐州历来有“小上海”的称号。

而安纺总厂,又是上海人最多的地方。

王林是申纺的工人,对安纺有一种潜在的亲切感。

安纺是华南地区最大的纺织厂之一,和合钢一样,是工人们的骄傲。

“男娶安纺,女嫁合钢。”这句话,在当地广为流传。

王林走进招待所。

前台坐着一个苗条秀气的大姑娘。

王林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价目表,然后掏出一张纸,说道:“同志,我是申纺的,这是我的出差介绍信。我来住宿。”

前台笑道:“我们这边住宿,不需要开介绍信了。”

王林也知道,国内很多地方住旅馆,不再需要介绍信,但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方便,更为了防止当地警察查验证件,他还是在厂里开了封介绍信。

“你是申纺的啊?”前台对他明显多了几分好感,“我们厂里好多人,都是你们那边的呢!”

“你是不是呢?”王林问。

“我不是。我是庐州本地人。”

“有机会,可以嫁到咱们申城来!”

前台羞涩的笑了笑。

“还有单间吗?”王林为了保证钱财的安全,他当然愿意多出钱,住单间。

“没有单间了,有双人间。”前台道,“我给你开个还没有人入住的双人间吧?只要三块钱一晚。”

“也行。”王林懒得再找地方,便同意了。

如果今晚没有人住进来,那他住的双人间,也等于是单人间,而且不必多花钱!

前台拿了钥匙,带他到楼上一个房间。

很干净的二人间!

房间很大,有几张椅子,长条形的桌子上,摆放着两个开水瓶,一个花鸟盘子里倒放着两个瓷杯。

“洗澡间和厕所都在走廊尽头。”前台告诉王林。

“好,谢谢你。”王林放下包。

前台说了声不客气便出去了。

王林看看时间,晚上八点多了。

四月份天气,他也懒得洗澡,把装钱的衣服脱下来,折叠好,压在枕头底下,又拿了件外套,铺在枕头上,然后拿出一本书来看。

没有电视和手机的年代,出差旅行,读书看报是最解闷、最打发时间的了。

晚上十一点,王林正准备关灯休息的进候,门忽然响了起来。

他打开门,看到前台领了一个中年人过来。

“大哥,其它房间都满了。”前台对王林解释道。

王林看了那个中年人一眼。

中年人穿着套皱巴巴的西服,头发有些乱,对王林笑了笑。

前台把客人领到房间,转身下楼去了。

王林问中年人:“同志,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住宿?”

中年人操着很重的地方口音:“我是来安纺进货的,半夜来,等他们装好货,我正好睡一觉,天明就回厂了。”

“你是服装厂的?”王林道,“芜湖那边的?”

“你怎么知道的?”中年人问。

王林笑道:“我是申纺的。对你们这边的纺织厂、服装厂,熟得很!我一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你是芜湖那边的人。”

“哎呀,缘分啊!”中年人伸出手来,和王林握了握,“我叫邓大宝,因为长得胖,别人都喊我胖宝!”

王林笑道:“我叫王林!大宝同志,你们的服装销路怎么样?”

“现在讲市场经济,我们是小地方的工厂,衣服生产出来,不太好卖喽!”邓大宝是跑原材料的,很健谈。

“你们芜湖也有自己的纺织厂,怎么跑庐州来进货?”

“有些面料,只有庐州纺织厂这边才生产。现在生产的确良、泡泡纱的衣服,都不好卖了。”

“现在流行健美裤和喇叭裤,还有碎花短裙,申城很多年轻人穿。”

两个人做相同行业的,越聊越投机。

“我们厂进了一批面料,生产过一批踩脚裤,结果全压在仓库里了,在我们那边销得不多。”

健美裤也叫踩脚裤、踏脚裤,有的地方也叫脚蹬裤。

“哦?”王林心念一动,问道,“多少钱一条?”

“15块钱,出厂价。”

“这么贵?”王林倒是一怔,他记得上次帮李文秀买了条裙子,才花了十块钱。

邓大宝道:“面料不同,面料贵啊!踩脚裤的面料,是用丝质的材料和人造纤维混纺织成的,有很大的弹性,这种面料贵。我们那边的纺织厂都生产不出来。得从申纺那边进货!”

王林哦了一声,他对面料当然了解,有弹性的丝质面料,当然比合成纤维的涤纶要贵。

邓大宝又道:“的确良面料的衬衫,也要卖五、六块钱一件呢!是吧?这踩脚裤贵是有道理的,申城那边,要卖30块钱一条呢!不信你去问问价格就知道了。”

的确良就是涤纶的纺织物,有纯纺的,也有与棉、毛混纺的,通常用来做衬衫短袖。的确良做的衣物耐磨、不走样,容易洗、干得快。生活在七、八十年代的人对它再熟悉不过,挺刮滑爽,耐穿易干,不用烫,颜色艳,不退色,尤其是印染出的鲜亮,比棉麻制品稍贵。

的确良的缺点也很明显,它不是棉花织的,是属于化纤类产品,天一凉嫌冷,天一热又闷。穿着不透气,也不贴身。它不吸水,碰上出大汗或淋了雨,便紧紧地贴在身上,好像没穿衣服似的,女孩子特别容易走光。

王林坐了一天的火车,睡意上涌,说道:“睡了吧!”

邓大宝谈兴正浓,但也不说话了,两人关灯睡觉。

第二天,王林很早就起床了,看到邓大宝还在打着鼾声大睡。

他拿出枕头下的衣服穿好,上完厕所,洗刷回来,看到邓大宝起床了。

邓大宝一边用力的蹬着腿,套着有些紧绷的裤子,一边说道:“王林同志,我们相识也是缘分,你又是申城的,我以后要是去申城进货,就去找你喝酒,我们互相留个电话吧?”

王林正有此意,闻言笑道:“好啊。”

邓大宝有一个专门用来记电话的小本子。

王林看上面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记满了电话,心想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

他和邓大宝互相留了电话,便各自出门。

王林包里,还留有面包和饼干,但他舍不得吃,留着到回城的火车上吃,早餐只在路边买了两个馒头充饥。

他特别喜欢这年代的馒头,劲道足,味道香!

看看时间,等到银行开门了,王林这才前往银行。

银行里办业务的人并不多。

王林找到一个工作人员,问他:“同志,请问,你们这里有国库券卖吗?”

“国库券?”工作人员笑道,“你要买吗?”

“我买。100块钱的,什么价格?”

“94块!你要买多少?”

王林心里一喜!

果然来对了!

这边的国库券价格,的确比申城便宜多了!

就在昨天,国库券开放交易后,申纺厂就炸开了锅!

工人们怎么也没想到,国库券忽然间就这么值钱了!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那个花钱收购国库券的“傻子”王林,其实并不傻!

人家用六折的价格收购,却赚了这么多的钱!

都说王林傻,结果谁有王林精明?

大家都知道价格了,申城本地也就不能再低价收购了!

这也是王林跑到庐州来的原因。

“给我来9000块钱的国库券。”王林当即说道。

“买这么多啊?”工作人员很是吃惊,毕竟这玩意根本卖不掉!他推了推眼镜,笑道,“我们行里,认购了11万的国库券,正愁没有人要呢!”

王林心想,这个年代,能像我这样嗅觉灵敏,跑几百公里来你们这边收购国库券的人,只怕真的少!

他很顺利的买到了9000块钱的国库券,只恨自己本钱太少了!

拿到国库券后,他马不停蹄的赶到火车站,买了最近的车次回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