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遥取出一柄一指粗长的薄刃小刀消毒之后,用力精准的用刀尖刺入尹书桓的心口。
刀刃入体内,立马有鲜红的血珠从伤口溢出,这些鲜血并不是真正的心头血,乃表皮所出的血珠。
陆遥手脚麻利的用药棉将鲜血擦干净,见他伤口溢出的血液逐渐由深红变成艳红,这才用消过毒的银管将这些心头血全都导入更大的瓷瓶之中。
艳红的血,在白瓷瓶中显得剔透无比。
陆遥不敢有所分心,一直全神贯注的盯着尹书桓心口流出的鲜血。见心头血收集的差不多之时,他连忙用银针封住心脉上的伤口,再用浸了药汁的棉花塞在伤口处。
随着棉花上的药效被伤口吸收,尹书桓伤口流出的血液越来越少,他这才连忙换了另一块浸了药汁的棉花,当伤口完全没有流血之时,他这才敢用穿着羊肠细线的银针缝合伤口。
当做好这一切之后,陆遥浑身便如从水中捞出来的人一般。
但他不敢有所懈怠,连忙用这心头血给卫姝体内的蛊虫。
当日出东方,天色大亮之时,尹书桓才缓缓有了意识。
他睁开眼,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他的双眼有些模糊。缓了许久之后,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陆遥见他醒来,连忙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强魂固体的红色药丸,这才敢小心翼翼的把尹书桓从扶起来。
尹书桓目光下意识朝卫姝往过去,见她神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但那左脸颊的黑痕已经完全消失了,这才微微松开紧蹙的眉头看着陆遥:“她怎么样了?”
“身体已经无碍,但因为太过虚弱,只怕要昏睡三日才能醒来。”
尹书桓闻言点了点头,心里长松了一口气。
陆遥却欲言又止的望着他:“陛下,那……”
尹书桓神色淡淡的盯着他,陆遥忙指着一旁的银盆,利索的把话说完了:“这孩子怎么办?”
尹书桓顺着他的手望去,只见银盆中盛放着一具小小的婴孩尸体。那皱巴巴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细细的蜷缩成一团,他盯着那孩子沉默了半晌。
陆遥在一旁小声道:“是个女孩。”
尹书桓脸色苍白如纸,他缓缓的收回目光,轻轻道:“烧了吧。”
陆遥神色一惊,但见尹书桓面无表情,也不敢再多话,战战兢兢的捧着银盆出了屋。
出了屋之后的陆遥,低头望了眼银盆中的女婴,只觉心中一片怅然。
他神情萧索的望了回天,这才捧着银盆离开了尹书桓和卫姝所在的大殿。
当殿内彻底安静下来的时候,尹书桓看着昏睡中的卫姝,只觉刚刚取血的心口慢慢揪着疼了起来。
他不禁在心中沉沉喟叹一声,伸出手,修长的指尖顺着卫姝的脸庞轻轻摩挲,沿着她的轮廓慢慢描绘着她明媚好看的面容。
陆遥很早以前就被尹书桓安排到南周来当探子,虽然离开了东殷,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家陛下心中对卫姝的情意。
他一直觉得儿女情长,不是他们陛下这样的人该生出的心思。但他偏偏这样一往情深,卫姝昏迷了几日,他便在床前守了几日。
这一日刚刚天亮之时,卫姝睁开了眼。
尹书桓垂着眼眸,漆黑的眸光看起来冷静又决绝:“孩子我做主拿掉了。”
卫姝身子一颤,又听尹书桓嘴角含笑的说:“这样一个孩子不要也罢,因为以后,你只能生我和你的孩子。”他伸手抚摸着卫姝的脸,嗤笑一声:“无论你怎么避开我,最终都会和我走到一起。贺兰璇,你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这番话狠狠的敲击到卫姝心里,她紧紧咬着牙,目光恶狠狠的盯着尹书桓。
“你和赢昊辰从西梁来到乌鸦山便该知道。”尹书桓不管她仇视的目光和苍白的脸色,指尖顺着她的侧颜的轮廓来到唇边,目光含笑,句句如刀:“你们便该知道,你将走向我的怀抱,而你的孩子……”他低头凑到她面前,低低轻笑:“不过一条贱命,竟让你如此在意!”
卫姝瞳孔一缩,倏然张嘴死死咬住他落在唇边的拇指。
尹书桓轻轻一笑,丝毫不在意快要被她咬断的拇指,而是目光翩跹,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睡吧,睡醒了,一切便都好了。”
话落,他点了卫姝的睡穴,卫姝立马陷入了昏睡之中。
尽管如此,她依旧死死的咬着尹书桓的手指。
尹书桓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便维持着那个姿势静静的坐在床边垂目看着卫姝。
当陆遥进来给两人换药之时,这才惊呼一声。
他连忙上前,想了办法将尹书桓的拇指从卫姝的口中拿了出来,看着那险些被咬断,又因为长时间缺血而变得灰白的指尖,他在心中倒吸了一口气。
陛下这拇指,就算接上,以后只怕也是废了。
尹书桓表情宁静的坐在一旁,注视着卫姝的昏睡的面容,那苍白倔强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她在北梁夜宴上的模样。
彼时面对姚慧怡的挑战,她那在灯光下微微抬起的脸庞,以及那平静而疏朗的眼神,便那样毫不防备的闯进了他的心中。
他坐在一旁看着她,看着他同赢昊辰一般都惊艳的那明阔而柔韧的风姿。
可如今,亦或者从此以后,他将她囚禁在自己身旁,她的余生都会用那样憎恨淡漠的目光瞧着自己。
尹书桓心底一沉,漂亮的眸中浮上了一层云霾。
一旁给他上好药的陆遥,小心翼翼地睨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轻声道:“陛下,姑娘心中怒气和生意并生……”
他瞧着尹书桓在听到那句“生意”的话时,神情缓和了不少,便在心中舒了口气。他的主子看似绝情实则深情,为了让那人活下去,竟然以身招恨,就为了让那人有活下去的意念。
其实……
陆遥在心中感叹,陛下真的想多了。
那人的病症虽然凶险,但好歹在他手中救活的。再说了,贺兰璇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呢?
哎,怪他少交代了一句,便让陛下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
想到这里,他赶紧撤回跑远的心神,轻声道:“姑娘的伤需要静养,不能让她情绪太过激动,否则对愈合伤口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