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邵斯云突然冲着兀自沉默,不发一言的慕何冷笑直哼。
“慕先生,你不是特别大度大方,不跟人计较吗?但为什么现在你连我多看你老婆一眼,多跟她说几句话都要计较啊?”
“你这根本就是不爽吧?”邵斯云直言拆穿面前这好好君子的真正想法,“不爽就直接说不爽,不用跟我绕这么大的弯子!”
慕何皱紧了眉头,已经明显地表露出了不悦,但他没有口出恶言,依旧保持着风度。
邵斯云看着他这副温吞斯文的模样就更是来了气,“说我不行?你也不见得多行,连吃口醋这点小事都要拐弯抹角,不敢直说。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妒忌。”
“妒忌就说妒忌,说什么大道理。”邵斯云的语气愈发嘲讽,仿佛就是想要在当下激怒这个伪君子。
“你已经拥有很多了。你拥有了她,这就是最好的。你要是不要,我巴不得跟你换。我要是她丈夫,我一定做得比你好……”
慕何直视着他,神态重归平静,较之邵斯云的急怒气愤,他的怒意显得淡薄,只在眼底轻掠而过。
“邵医生,我想你是没有看清楚事实。她是我的妻子,不是你的。这一辈子她都只会是慕家的人。”慕何话声坚定,“谁都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我只是想提醒你,尽早悬崖勒马,不要自困。别把不切实际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也别利用她对你的信任。”
“你是个好医生,你也热爱这一行,那就全心投入,别被无谓的事情分心。”
言尽于此,慕何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她不是无所谓的人!”邵斯云含带怒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会拿她跟别的事情计算,我热爱我的工作,这跟我喜欢她根本没有冲突。”
慕何的脚步没有停下,邵斯云的声音也不甘示弱地再扑过去。
“她有你这样的丈夫是她的不幸。就你这样的性格,感情都要来讲值不值当,对不对等……”
“那岂不是她不主动,你就原地等着?难怪别人要说你们夫妻不和,就你这种消极的做法,阿幸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样的……”
慕何回过身,凝沉了目光,周身的气场也同时沉然散出。
邵斯云的话仿佛触着了这位君子影帝的哪片逆鳞。
邵斯云不由得一愣,紧了声,“你和她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她一定会受伤,不止是今天这样的,你保护不了她。”
“哦,不对,像她那种脾气的,也不会让人保护,受人庇佑。你跟她不合适,她不会迁就你,你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这个道理那个道理,我看你也不会多让着她。”
“邵医生,你现在就失控了。”慕何淡声警告了一句。
“我只是在告诉你,你不在乎她,有的是人在乎她。”邵斯云一字一顿,“你对这个老婆不上心,也没资格去阻拦别人对她上心。”
“那我们已经没什么必要再谈下去。”慕何语调更加疏淡,就要结束这番谈话。
邵斯云紧迈向前一步,坚定地说,“你可以赶走我,我不在乎。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放弃阿幸,但我也不像你想的那么龌龊,我不会利用她,我只会关心她。”
“我不会动你在席氏的工作。”慕何依然是一派的从容平静,“也不会用什么你所以为的,不光彩的手段。你在向我宣战,我也可以应战。”
“只不过胜局早定,你是徒劳白费功夫。她是我的女人,我若不放手,她就永远都是。”
“邵医生,你弄错了最重要的事——我没说过不要她,也没说过不要我们的婚姻。”
“更准确的说,她是我唯一要的女人。只要是我不让的,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从我这里拿走。”
话音落定,慕何缓步离开了停车场。
回到酒店的房间门前,慕何用他走时拿走的门卡径直刷开了房门,随后迈进房中,房里已经熄了灯。
席有幸已经睡下,摆明了今晚不想再跟他多谈或是纠缠什么话题。
慕何走到床边,坐在席有幸躺的那一侧空出的位置上,坐了许久,才侧过头,看了一眼依旧在熟睡的人。
此时的席有幸眉眼稍展顺和,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一身的重重防备。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便伸出手,轻握住了她的右手,指尖更轻地拂开她自然垂着的每根手指,看着她掌心的瘀伤。
在黑暗的房间里本就视物不清,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完整清晰的伤痕。
那种程度的伤一定是很疼的,可她在他面前,别说服软显弱,就连一声都没多吭给他听。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觉得怎么疼,即便她是痛感缺失,他也依旧替她觉得疼。
今晚和邵斯云的谈话,邵斯云有一点说的对,他让他的老婆在他的地盘上受了伤。
他本是想着要在剧组里为刚刚正式进入这一行的席有幸保驾护航,却没想到戏还没开拍多久,她就受了伤,还是因为俞玥。
因为那个她一向觉得扎眼,总能引起他们夫妻嫌隙,让他们产生争执的女生,更是因为他。
他眼底映着模糊的伤痕,心下百般懊恼,愈发想要弥补她,却顾及着她的高傲,满腔翻涌的情意不知道从何注入她的心。
他习惯性地想要包容,其实就是退让和妥协。
但这一次,他耳边回响起了邵斯云对他的斥骂,他猛然惊觉,竟是再度用了消极的方式对待她。
她不肯迁就,不肯低头,不肯承认所有对他的关心和在乎,他却总是差一步,在试图撬开她那副坚硬外壳的过程中,屡次半途而废,陡然收手。
他是比过去迈出了更多步,却并不够多,也仅仅是和过去相比,多了几步而已。
事实证明,他自以为的足够主动,该得到相对的回应只是他的自以为。
——原来如此。
慕何轻叹一声,目光落回席有幸安睡的面容上,眼里流动出舒然明悟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