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何缓缓地抬起头,神情僵着,他依旧捧着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哪怕她一直都没看他,他也没有再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
席有幸微合着双眼,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慕何有什么松手的迹象,她心生不悦,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腕,提醒他不要当什么木头人。
这时,慕何才出了声,“我放你进去,不是因为我真的怕你要曝光阿玥的事,是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坚持要进去。有幸,我知道你是在诈我。”
“我不是因为阿玥,也不是我选了阿玥。”
不等她表达什么意见,他又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告诉你,阿玥的事……”
于是他真的开始一点点地向她讲述俞玥的事情,他最初是怎么在一个试镜的现场发现俞玥这个好苗子,又是对俞玥有了更多的了解……
直到表现越来越好的俞玥签入子非娱传媒,他们成为了同个公司的艺人,他认可俞玥在演戏这一行的天赋,也欣赏她拼搏上进的精神。
接触多了,俞玥坦荡阳光的行事作风也让他大为赞赏,他便愿意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内提携她帮助她,和她结交成为朋友。
而后来,他无意中撞见俞玥服药,出现不良反应,把人救下,从此得知俞玥身患抑郁症和狂躁症的事情。
他见俞玥有心去抗争,感怀她的坚强和努力,便一边替她隐瞒,一边给予援助。
慕何说得很慢,他把这些从未跟席有幸提过的往事详述出来,以前他们从来没有机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地说话,他没有办法告诉她更多的想法。
但现在他们有了合适的时间和机会,他愿意向她解清所有的疑虑和误会,只要她想听,他都愿意说。
席有幸倒是没打断他的话,任由他说下去,让他畅所欲言,而她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仿佛他说的事情,每一件都不是她所在意的。
直到慕何停下来,长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纤细的胳膊,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关于阿玥的事,我都交代了。”
“所以,我们能和解了吗?”
“有幸,或者你有哪里还不明白的……”
他指腹稍微用力,按了按她细滑的皮肤,示意她给出答复。
“都听得很清楚,都很明白。”席有幸的语气依然阴冷,不见丝毫暖意,“有一点听得最明白。”
“哪一点?”慕何问。
“她喜欢你。”席有幸红唇微勾,扯开了一个极其嘲讽的弧度,见慕何皱眉,又立刻接着说道,“换个说法也行,就是她对你有好感,不管深浅。”
慕何不禁语塞,满脸无奈地看着她,紧抿了嘴角,语气迟滞地解释着,“这好像不是重点,有些事情也不是完全由我掌控,有幸,你对我的要求也太过严苛……”
“说得真轻松。”席有幸冷笑道,“你既然知道她对你有好感,还对她关怀备至,管她的病,顾她的情绪,你说这样下去她会不会情根深种?”
慕何顿时面露错愕,“你……”
“怎么,想拍拍手说和你没关系?”席有幸的言辞骤转锋利,“还是想把你的君子道义拿出来挡挡箭牌?”
“你要不疼着她,她能把你当成她的光吗?”
慕何怔愣片刻,才苦笑道,“你这也太霸道了。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想的。”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席有幸冷声反问道,“是害了她还是没害?”
慕何再次怔住,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面前的妻子许久,而后露出了释怀般的神情。
他伏低了头,将唇轻轻地印在席有幸的手臂上,感觉到她的发颤和挣动,他又稍微使力捉紧了她,随后语气平静又坚定地叹着,“老婆大人说得对,是我做的不妥当,我会改正。”
他这般郑重其事地认错,反倒让端着冷脸的席有幸有些无所适从。
她正不知该怎么应对,这时,医生邵斯云总算是到了。
邵斯云一进房间,刚要张嘴喊人,就瞧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席有幸,和坐在她身边,抓着她手臂的慕何。
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完全没料到慕何会出现在这里。
慕何微微点了头,邵斯云表情不太自然地匆匆也回了礼,径直赶到席有幸面前,询问伤处详情,接着便要替她看伤。
但她的手臂还被慕何捏着,后者没有一点要让给医生的意思。
他也不让席有幸自己动,直接把手臂往外捧了捧,把掌心的伤痕露给邵斯云看了几眼。
席有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谨慎有加的模样。
邵斯云则是对这种把他当贼防的态度感到不快,但当着席有幸的面,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席有幸提出建议,“可能还需要试试伤。”
席有幸张了嘴,干脆地说了句:“试吧。”
慕何这才松了松手,让邵斯云按着伤痕,试了试骨头,检查具体的伤势。
邵斯云用不同的力道去测试,每按一下,都比身为伤患的席有幸更紧张,每按一下都屏了呼吸,紧盯着她问,“疼吗?”
旁边凝肃着面色,认真关注伤势诊断的慕何听见这样饱含着珍视意味的关切询问,眼神不由一暗。
“不疼。”席有幸则权当是医生问话,很有患者的自觉,医生问一句,就跟着回答一句,十分配合邵医生的工作,没有一丁点不耐烦。
邵斯云看完伤,开好了药,又把医嘱仔细地一条条写下来,写得简洁易懂,再口头向席有幸叮嘱一遍。
“……总之这几天尽量不要用右手。有什么问题,你就给我打电话,比如药吃着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或者是你的手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都可以叫我。随叫随到,什么时间都可以。”
席有幸点了点头,简单地应了一个“好”字,便让邵斯云回去休息。
邵斯云收拾医药箱的时候,动作有意放慢了些,中途还看了席有幸好几眼,似乎有些不舍得,不太放心。
等他到了门边,刚准备拉开门,稳坐在沙发上的慕何忽然站起了身。
“我送邵医生下去吧,大晚上来一趟,也挺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