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慕何再次回想起了当年的这件事,心绪逐渐纷乱不已。
这段记忆在他所有的记忆里,仅仅是一个小节点,对他的人生并没有任何的影响。
但对于席有幸而言,却至关重要。
因为这件事牵涉的是她的父母,是她从不挂在嘴边,不多提,却在心里看得很重要的父母。
慕何细究着时间,逐渐确定这件事发生在他和她的婚约提出之前,甚至还在他签入子非娱传媒之前。
这让他不得不去思考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到最后他发现,所有一切的起因恐怕都来自那一次公园的巧遇。
也就是说,她为他做这许多事,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当年那份恩情。
尽管他并不觉得那是什么恩情,但她会觉得,她本就是一码归一码,计算清晰,该还报就要还报的作风。
而她之所以瞒着这些真相不让他知道,恐怕也并不是因为要把对他的什么真正心意藏起来,只是真的认为没有必要。
若是这样去想,那些让他感到疑惑的问题似乎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她的言行矛盾,是因为她真的对他无意,却又要顾虑恩情,她对他的好,不是因为有意无意,喜欢与否,仅仅是在偿还。
想到这里,慕何不由感到气闷,他把照片夹回笔记本里,抓着笔记本的手正在隐隐发颤。
他理清了事情的来缘去向,却犹然不肯全信席有幸对他的心思仅此而已。
可他再怎么想,眼前浮现的都是她对他的抗拒,横眉冷对,不予亲近,最后又想到了她在计划离婚的事。
过去的他不曾发现过她有离婚的念头,而如今,她要离婚的念头,他是怎么发现的?
好像就是在他对她态度亲近之后,他尽力地缓解两人关系的僵硬,她也能感觉到,甚至于他还明确地表示过心中的打算——
他要维持好这段婚姻,要让他们的夫妻情感趋于和睦。
也许就是这种变故逼近,才使她变得着急,急得都要冲他摆出离婚的主意。
倘若她真的对他有感情,还会这样毫不顾念情面和他们的孩子,也要斩断他们之间的牵系吗?
慕何苦思无解,犹如牢笼中的困兽,恍惚间,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他需要更多的线索,因此这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更多的事情。
那些事情更加久远,发生在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晓的时空里。
在那个时空里,也都有他熟悉的人、事、物。
他和席有幸依旧是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的夫妻,他们聚少离多,偶尔见面也都在产生这样或那样的争执。
他们常常不欢而散。对待彼此的态度,比现如今的他们更加冷漠。
连带着对他们两个人的儿子慕子衿都是同样的不亲近,不熟稔。
他有意疏远她,她总是排斥他。在亲友的眼中,他们互相不对付,脾气不相合。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出现了裂缝,那裂缝一天天扩大,他们难得见上面时,争吵得越来越凶。
她讽刺他的行为不谨,分寸不持,处事不力,才会和他那小师妹俞玥牵扯不清,绯闻四起,怨责他尽添麻烦,扰人清净。
他从愿意解释,到无力解释,再到沉默以对,不肯多费口舌,最终选择转身避开。
他意图以这样的方式熄停他们之间无形的战火,却没有及时察觉这种消极的做法只能治标不治本。
再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席有幸亲自找上俞玥。
两人单独会面过后,俞玥突然坠楼的噩讯传进他的耳中。
他急忙赶回处理,听说了那些并不清晰的前因后果,依旧觉得眼前满是迷雾。
但事态严重,席有幸成了这桩事故的唯一嫌疑人,而俞玥还躺在重症病房里,迟迟没有脱离险境。
仅凭只言片语,他无从断定是席有幸有意伤害俞玥。
虽然以他对席有幸的了解,和这些时日以来她对俞玥的微词和不满,她是动机最多的人。
但他不认为她会真的心存恶念,蓄意将人推下楼,却不排除双方起了冲突,发生一时摩擦,导致意外事故发生的可能性。
席有幸性子太刺,言辞锋利,嘴不饶人,就算是他这样脾气和顺的,都能被她激得屡屡坐不住,忿而甩袖离开。
何况是快意洒脱,活跳风火的俞玥。
时间紧急,他只能让身为律师的好友高墨帮忙调查其中的线索。
这件事已经被人捅漏了风声,避是不能避的,需要将主动权握在手中。
他委托高墨成为俞玥这一方的律师,以便第一时间跟进案情所有的情况。
他也曾想过,一旦真相水落石出,如果真是席有幸过失伤人,他绝不会放任不顾,不会任由俞玥遭受这些不公和委屈。
那一晚,下着大雨,响着巨雷,他刚收到高墨那边传来的最新消息,立即赶到席氏集团总部大楼。
刑警队已经先到了一步。
进入总裁办公室,说明来意之后,刑警队便要将席有幸带走,她的闺蜜凌襄横加阻拦,两方僵持着。
席有幸的目光忽然扫向他这边,他随后走进去,并没有过多理会凌襄的话,也还没开口说什么。
席有幸却直言了他此行的目的,说他和高墨是为俞玥而来。
旁边的高墨出声承认,并且解释着这起坠楼案件现在由谁全权处理,谁是委托人。
凌襄愤怒地质问斥骂,可他全不在意,只是看着眼前的席有幸,说了一句:“我只希望真相能够尽快水落石出。”
他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明白。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话似乎格外的少,比起在她身边急赤白脸,叫嚷怒喝的那个闺蜜,好像她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高墨和凌襄唇枪舌剑,有的话用的是他们商讨案情时的合理推测。
但气在头上的凌襄不管这么多,依旧怒气冲天,争吵了一番,直想动手,却被刑警队的人拦下。
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难看,他心生不悦,和席有幸的视线再次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