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直步朝他们走来。
浓眉厉目,气质寒凛,面上始终萦着一分忧郁之气,更显死寂阴沉。
“阿幸。”那男人开口唤了一声,径直走到席有幸的跟前。
他看都没看她身边的慕何,忽的抬起手,动作冷硬地按住她的头顶,挂在他右手手腕上的红绳随之轻晃了一下。
“傅闻笙。”她念出这个名字时,跟他一样,语气和声调都没有什么起伏。
虽然一脸别扭僵滞,却没推开他的手。
“叫哥。”傅闻笙又说。
“做梦吗?”她冷笑着抿起嘴角,抱臂看他,纹风不动,照样不给面子。
傅闻笙竟是也笑了一声,哪怕嘴角的弧度都没多扬一下,“你长高了。”
“你变蠢了。”席有幸很不客气地回敬道。
气氛就这么当场凝固住了。
慕何皱着眉宇,看完了这次简短的会面。
这对青梅竹马仿佛是往同个方向长的。
无怪乎先前那一通电话,他会觉得这两人默契非常,都是同种节奏,能不默契吗?
两人的性子几乎如出一辙,就像是镜面一样。
席有幸和傅闻笙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旁边又伸来了那个苹果。
傅闻笙这时才收回了手,转眼去看拿着苹果的慕何。
“这位?”他明显是在问席有幸。
却是慕何先自报了名姓,不过一说完,就只顾着继续给席有幸递苹果,并没有打算再理会她的这位青梅竹马。
“说好的不挑食,给子衿当榜样。”慕何笑容不改,依旧温声和气地哄着,“一天一个苹果,医生远离我。还是要吸收多种营养。”
席有幸蹙着眉心,接走了那个苹果。
要是不接,她毫不怀疑慕何会真的在这条走廊上一直把她当孩子哄,认真地跟她解释各种吃苹果的好处。
“慕先生。”傅闻笙突然出了声。
傅家的这位少爷早年受过席老爷子的照顾,而且是差点跟席家联姻的关系,傅家和席家又有旧谊。
尽管这几年人都在国外,但也没跟席家断了往来,照理说,不会不知道席家最后跟慕家联姻,席有幸嫁给了慕何的事情。
但他却当着两人的面,那样直称慕何,倘若不是消息不灵便,就是有意而为。
慕何看了看冷着脸吃苹果的席有幸,才淡着声应了傅闻笙的招呼。
“傅先生。”
“席家和傅家的关系我有所耳闻,听说你比有幸年长一岁,也算是她的大哥。如果是这样……”
慕何的话声微微一顿,接着温然笑道,“有幸率直,不重辈分,我是比你还大一些,但要论辈分,你可以喊我妹夫,我倒是不介意。”
他这番话说得给够了面子,依足了礼数,也暗藏机锋,撂明了他和席有幸之间的关系,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傅闻笙的脸色顿时更冷了。
席有幸倚墙吃她的苹果,高高挂起,懒得插足这两人的谈话,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俨然不受任何影响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病房的门开了,老管家顾叔带着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向席有幸解释清楚检查结果和后续看护老人的注意事项。
席有幸一一记下,等医生离开后,才让老管家带傅闻笙进去看爷爷。
她才被爷爷那一通“天马行空”的谈话洗礼过脑子,暂时不想再感受一次,便留在了病房外。
回头一看,慕何仍然待在探视区的走廊上,完全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爷爷的情况已经稳定,这里不用你守。”席有幸冷冰冰地赶人。
“今天的通告我都延后了。”慕何温和地解释。
闻言,席有幸兀自蹙直了眉头,“没必要。”
“是吗?”慕何丝毫不在意她尖锐的态度,犹然笑得和善,“可能爷爷后面也会想找我说说话。”
席有幸当即露出了一脸你这是有多想不开的表情,咬了咬唇,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他也是我的爷爷,我的亲人,所以我在这里合情合理。”慕何的语气淡静从容,“你不用再想理由赶我。”
席有幸狠剜了他一眼,最后如他所愿,没再赶他,只把他当成了空气。
傅闻笙在病房里看望老爷子,席有幸在休息室里接听工作电话,慕何待在沙发上看新戏的剧本。
快到中午的时候,傅闻笙才从病房出来,一出来就去休息室找席有幸。
“午饭,一起?”傅闻笙问得简洁明了。
席有幸干脆地点头答应。
两人就要离开休息室,却见慕何突然从沙发边站起身来,笑着走上前去,“傅先生刚回来,我们是该请你吃个饭,接风洗尘。”
言下之意就是这顿午饭他做东,三个人一起吃。
傅闻笙止住了脚步,神情发寒,显然不乐意接受这提议。
席有幸转头看向慕何,眼里带着警告。
慕何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旋即又问,“怎么,傅先生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我们私聊的饭局。”傅闻笙直声道,“你不方便。”
“我和有幸是夫妻,没有秘密。”慕何淡淡地反驳道,“也没有什么不方便。”
傅闻笙猛地抬了浓眉,菱唇微卷,“你是说不对外公开,一年见几次,老婆分娩不在场的——夫妻?”
话音一落,整个休息室瞬间宛如结了冰。
慕何脸上的笑意已经敛起。
向来温逊有礼的人不再遮掩身上的锋芒,周身无形的清冽气场浑沉震出,和站在门边的傅闻笙分庭抗礼,互相持峙。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休息室的门忽然又被打开,老管家出现在门口。
“姑爷,老爷子有话要跟您说,让您现在去一趟。”
“正好,你不是就等着爷爷找你谈话吗?”席有幸面无表情地嘲讽完了,率先走出了休息室。
傅闻笙重新迈出脚步,跟在席有幸的身后,也离开了探视区。
慕何凝着脸色,看着那两道前后走远的背影,微攥了双手,随后转身去往老爷子的病房。
一进病房,他就听见了老爷子虚弱的声音。
“坐吧。我有事问你。”
慕何应声坐下,“爷爷,您想问什么?”
老爷子直直地瞧着他,声音愈发缓钝,但吐字还算清晰:“跟阿幸离婚,你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