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飞要科研笔记的说法,宁哲并不认同:“你刚刚说,严教授认为这东西存留于世,会引发灾难,我凭什么相信他们在你手里,或者说经你的手转交给这个严教授,不会引发灾难呢?”
“因为我要做的,是毁掉它。”苏飞正面对应了宁哲的问题:“严教授对我说的话,是找到这个东西之后,彻底毁掉它,不让它流传出去,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不把它交给我,但你得答应我,一定要把它毁掉!至于条件,你可以随便提!”
宁哲听见这个回应,便不再怀疑苏飞的目的:“你就不怕我拿了你的好处,又把东西交给别人吗?”
“我只能相信你,不是吗?”苏飞给出了一个洒脱的回答,继而认真的补充道:“我可以答应给你补偿,但你绝对不能让这东西流传出去,更别把它拿在手里,这会给你引来巨大祸患的!”
宁哲沉默数秒后,点头:“……好,我答应你了。”
苏飞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说吧,作为交换条件,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我是个贪婪的人,但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你曾救过我的命,而我从来不会跟自己的朋友谈条件。”
宁哲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配件市场赎人的那个人,应该是光智公司的人吧,否则的话,他们是不会知道日记内容的,如果你无法把笔记带回去,恐怕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将埋下祸根。”
“光智公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付他们的,我之所以跟他们合作,只是为了干掉姜博士,同时毁掉那本笔记,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苏飞用手指沾了一点酒,在桌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把这个号码背下来,遇见任何困难,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也是,如果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可以跟我联络。”宁哲看着桌上的电话号码,默念几遍之后,对苏飞笑了笑:“我的号码,你已经知道了。”
苏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将是87号要塞里面最大的一个麻烦,别对任何人透露你我之间的关系,以免遭受牵连。”
宁哲捕捉到苏飞眼中的一抹狂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还打算干些什么?”
“发动暴乱。”
苏飞语气平淡的吐出了四个字:“革命军成立以来,还从来没有以正式身份出现过,而我之所以进入87号要塞,就是要以这里为起点,向所有人揭露财阀的丑恶面目,然后向他们宣布,我将带头冲锋,推翻这强权吞人的时代!”
“你真觉得自己会成功吗?”宁哲看着苏飞豪情万丈的模样,叹了口气:“我并不想给你泼冷水,但我必须要提醒你,流民并没有跟财阀抗衡的实力,尤其是在北荒这个地方,离开财阀,流民们连活路都没有!你真觉得他们可以帮你完成这个目标吗?”
“如今的世界阶级固化,等级分明,上层享受着一切优质的社会资源,他们住着偌大的庄园,有着清澈的泳池和洁净的食物,更有五花八门的娱乐设施,中层也拥有正常生活的权利,可以进行贸易,而底层流民呢?他们就像是机器一样,需要终其一生的去劳作,为更高的阶层提供劳动和服务,但他们无止境的工作。并不能换来相应的尊重。
这种极端的撕裂和病态的社会制度已经没救了,只有彻底毁掉,推翻重建才可以,财阀已经破坏了应有的规则,而规则的崩坏,就是从有人凌驾于规则之上时开始的,我们要做的,就是重铸秩序。
我知道高喊人人平等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我从不相信什么人人平等,不过流民是我唯一可以利用的力量,我要借助这股力量推翻财阀,重塑秩序,我虽然不相信会有什么完美的世界存在,但倘若我能成功,而且塑造出来的秩序比现在强,那么我就已经成功了。
血湖惨案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流民未必是坏人,而财阀也未必是好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天生高人一等,也没有人注定低人一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财阀强行灌输给人们的思想,财阀让人们崇拜强权,畏惧强权!而我要做的,就是告诉人们,他们还可以推翻强权!”
苏飞神采奕奕的看向了宁哲:“要塞人天生就对流民存在着一股鄙夷,所以我在要塞内发动革命,本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因为整个要塞里,没有人支持我的革命,也没人敢于去反对财阀。
而我之所以义无反顾的来了,就是要让所有人清楚,联邦现在的制度是错误的,我要将血湖的事情公之于众,让所有人知道,流民和要塞人没有区别,一个正常的政体不该这样撕裂社会,不该让本就平等的人,成为财阀奴役的牲口!
虽然现在我的身后空无一人,但是你相信吗?等我成功的那一天,祝贺我的人会是人山人海!”
宁哲看着面前高谈理想的苏飞,很理性的说道:“可我担心的就是你不会成功,你想过触碰财阀底线的下场吗?”
“这不重要,在选择成立抵抗军的那一天起,我就清楚的认识到,我走的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苏飞对此满不在乎:“长久的统治以及对地盘的把控,已经让财阀失去了警惕,所有人都认为我们的失败是必然结果,但至少在失败之前,我们要让人知道,还有人在拼尽全力推翻这世间的诸多不公!只要我可以唤醒人们的思想,让苍生不再甘为牛马被财阀驱使奴役,让人敢于去效仿我……那么,我就已经赢了!”
宁哲听完苏飞的话,没有作声,因为他也是苏飞口中说的那种,认为他一定会失败的人。
虽然宁哲承认苏飞手下的农泰初和任娇、屠势等人都很勇猛,但是他们的人数毕竟是有限的,想要在这高墙围绕的要塞里,跟军警人数接近两万人的裴氏管理中心对抗,和以卵击石没有任何区别。
革命军有多少人,宁哲并不清楚。
或许二三百,或许三五千,甚至多达上万。
可是在这要塞里面,又能有多少人呢?
就算革命军的人再不怕死,但他们在要塞里也是孤立无援的境地,孤军前行,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呢?
而且,如今的联邦,就连国会都是由各大财阀把持的,苏飞要推翻财阀,就是在跟这个国度里最强大的势力作战,必将不被任何财阀所容忍,即便做大,将迎接的也必然是群起而攻之。
宁哲不知道该怎么劝苏飞,因为他觉得,对于这一切,苏飞想的其实比他还清楚,却仍旧选择了迈出这一步。
这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宁哲并不能完全理解透彻,但是却能够隐隐觉得,对于苏飞来说,这是一件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若以无畏论勇者,苏飞当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