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曹吴高明岂能不认识这个户县傻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怎么如此胆大,是不是疯了?
吴高明又惊又惧又恼火,咬牙切齿说道:
“你这个傻瓜,堂上全是户县命官在断案,你怎么敢如此狂妄自大?”
李正无所畏惧,大步走近法曹大人,一脸正义凛然,说道:
“此案人命关天,小人不敢不说!”
吴高明厉声说道:
“不敢不说,好一个不敢不说!可是你也不能胡说,你说王志不是此案凶手!证据何在?如果没有证据,那就纯属扰乱公堂,你难道不怕本曹打烂你的屁股!?”
李正冷冷反问法曹:
“我李正从来不做有罪推定,也没有扰乱公堂,鄙人只想问法曹吴大人一个问题:王志其人身高几许?”
身高几许?
大家不明白李正为何会问这样一个傻帽问题。
王志身高和此案几乎毫无关系。
和众人不一样,法曹吴高明心中立刻掠过一丝寒意。
办案十多年了,莫非是遇到了高手?
不然他怎么会一上场就直击此案要害。
“王志身高五尺不足,一足偏短,怎么?这个和此案有关系吗?”
法曹小心翼翼回答。
李正嘿嘿冷笑,说道:
“当然有关系,而且有非常大的关系!根据我的判断,杀害张小翠的凶手身高至少有八尺有余,五尺王志岂能是凶手?!而且,据我判断,王志根本不是你们嘴里说的那个梅花杀手。”
此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县尉法曹几乎双双被击倒,差点吐血。
好不容易破了成年积案,即将上报京兆府和朝廷等待褒奖,却不成想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
一个傻子杵作竟然对此案指手画脚,大肆质疑,岂有此理!?
吴高明又惊又怒,顿失公务员风度,冲下面站着的捕快韩猛高喊道:
“韩猛,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把赶紧把他给我拿下,推出去重责六十大棍!给我往死里打!让他长点记性,以后不要在公堂之上胡言乱语!”
韩猛唯命是从,带着两个捕快就要上前拿人。
要是真的被重责六十大板,不死也得残。
李正没有料到法曹吴高明如此凶悍,李正啥都在行,就是搞人际关系不行哈,竟然惹的吴高明一出手就想整死他。
大唐社会真的不讲理啊?
还是自己太老实太直率了?
韩猛等人不问青红皂白,唯命是从,立刻上前扑倒李正,压住四肢,拔去裤子,抡起棍子就要打屁屁。
说时迟那是快,坐在大堂上面的那位清秀后生姬明月不答应了,他猛地丢起怀里抱着的那只大黑猫,飞身而起,
比快镜头还要快镜头,耳轮中只听哐当几声,再看,韩猛和几个手拿大棍的快班全部被搁到在地上。
出手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大黑猫尚未落地,姬明月却已经搁到韩猛等人,然后伸手轻轻接住即将落地的黑猫,翻身又坐上了那把椅子。
瞬息之间,气不喘来心不跳,动作一气呵成,出手行云流水,异常洒脱。
但是,户县差役中没有一个人为此惊奇。
因为姬明月的手段,户县县衙只要是个喘气的,全知道,不要说户县,就是整个大唐,恐怕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像他这样的快手。
唯独李正一个人看得瞠目结舌。
出乎他的预科,大唐冷兵器时代的高手竟然如此厉害耶,把身体的潜能几乎发挥到了极限。
出手如同闪电袭来,击打如同闷棍干脆,收手悄无声息。
姬明月出手打倒几个小卒,坐上大堂,手抚黑猫,冷冷地说道:
“法曹大人不想让杵作说话!?难道有啥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不成?呵呵呵,本人倒想听一听杵作李正对此案怎么讲?”
姬明月出来闹事,刘县尉还真的不能不给他面子,因为此人的父亲就是刘雄的顶头上司——户县七品县令姬知古。
刘雄只得强颜欢笑,尴尬一乐,说道:
“明月,我和法曹也不是不让他说话,我只是觉得我们破案不易,十年积案忽然破解,这对你父亲和大家都有好处,不是吗?不过,我也不是不让人说话的人嘛,既然杵作李正对此案有异议,完完全全可以说嘛,畅所欲言,畅所欲言,哈哈哈。”
姬明月瞅瞅李正,说道:
“李正,你起来,只管说来,我看他们谁敢支吾!?”
李正心里感激这位小哥出手相救,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拍打拍打袍子上的尘土,然后不紧不慢的从布袋里面拿出一只大号鞋子,举着对大家说道:
“这双鞋子是我从案发现场找到的一件重要物证,根据我对现场脚印的比对,此鞋子极有可能是凶犯遗留在现场的铁证,根据这一只超大号鞋子,凶手身高应该至少八尺以上,结合王志只有五尺的身高,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绝非王志。”
“哈哈哈,嘻嘻嘻~”
稳婆吴妈忽然一阵爽朗大笑,笑得全身肥肉颤抖不已,笑罢忙不迭的说道:
“根据一只破鞋,你就断定此案不是王志所为?你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嘛!说不定王志就是一个大脚怪呢,嘻嘻嘻。”
法曹吴高明当然没有稳婆吴妈那样轻率,他打断吴妈的话,冲李正说道:
“李正,本曹可以让你继续讲,如果你说的有道理,本曹可以原谅你的鲁莽,要是你说的没有道理,这六十大板会打碎你的下半身!让你爬不出户县县衙!”
六十大板足以要人命,但是李正豁了出去,大声说道:
“户县十年前的那场浩劫李某也有所耳闻,但是和这次上吊案件似乎毫无关联,十年前那些妇女全是遭羞辱之后,被逼自杀上吊,也就她们全是被凶手逼死的,凶手并没有直接杀害她们,但是!这次却是有人先杀死了张小翠,然后伪装成上吊。”
这确实是此案非常关键的一个地方。
如果张小翠也是被逼自杀,王志才有可能是十年前杀害那十个妇女的凶手,如果张小翠是他杀,王志有可能就是被冤枉的。
因为当年那个恶魔可是全部逼着良善妇女自戕,他从来不亲自动手杀人。
李正还没有说完,一直没有发言的刘县尉忍无可忍,说道:
“够了!李正,你说张小翠是他杀,何以见得!?证据何在?你可要讲清楚,要是拿不出证据,按照大唐例律,诬陷他人可要长流千里的!”
李正口袋有粮,心中不慌,他大步来到张小翠尸体跟前,指着她脖子上的痕迹说道:
“你们要是仔细查看了这些痕迹的话,必定不会如此草率定案!”
稳婆等人一听急忙上前查看,可是除了女尸青紫的脖子之外,几个人死活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法曹吴高明也上前探看,也没有看出来有啥问题。
刘雄刘县尉是外行,更不会看出问题。
李正无可奈何,只好直言说道:
“你们看:这具女尸脖子上分明有两道勒痕,一道在脖子顶部,勒痕不太明显,但是,一道在脖子正中,正对喉咙,明显是致命伤痕!所以说这是他杀无疑。”
大家听的一头雾水。
看着这些大唐无脑菜鸟,李正只能不厌其烦的解释:
“女尸脖子最上面这道勒痕,其实是死后被腰带吊起来勒出来的,这不是致命的伤痕,但是脖子正中的那道勒痕,细而深且陷入骨肉之中,朝下直接压碎了喉头,几乎勒断了整个脖子,所以才是致命伤痕,但是当表面皮肤复合时候,不仔细看你们是看不到这道勒痕的,明白吗?”
大家再仔细一看,果然,女尸脖子上下有两道痕迹,上面一道粗而宽,正中一道深而细,且不易察觉,张小翠明显是被人用一根很细的绳子勒死的。
稳婆吴妈上去用手捏了捏女尸的喉咙,然后点点头,说道:
“李正你这小子真他麻查看的细发啊?此女果然是被人用细绳勒死,因为喉管几乎碎了,而且刚好没有出血。”
赵如许听得如醉如痴,佩服的五体投地,说道:
“李正,你这分析太绝了,根据你的分析,我已经彻底明白,这说明张小翠是先被人用细绳子勒死之后,然后才用比较宽的腰带吊上树去的,所以脖子上才有宽窄两道勒痕,是不是?”
李正从刑袋里面拿出那两半截腰带,上面还有银制扣带,举在手里说道:
“凶手先用细绳子勒死张小翠,然后用这根丝绸腰带,把张小翠的尸体挂上树的,伪装成自杀场面,然后逃之夭夭!”
李正的分析严丝合缝,几乎无懈可击。
大家哑口无言,全被李正说的心服口服,单就这两道勒痕,即使在现代,也可以据此破案。
但是,这是大唐,而且是李林甫时代,绝非现代。
李林甫时代,世道比这具女尸更加诡异。
沉默片刻,那个清秀后生姬明月忽然带头大力鼓掌,说道:
“好好好!果然好手段,佩服,佩服!”
李正只亮出几个小小的细节,法曹吴高明当场就被打脸,尴尬无地。
但是,吴高明经历过大世面,可不是李正拿出几个所谓的小证据就可以屈服的人,因为他自信手里面还握有一张王炸,足以证明王志就是十年前那个梅花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