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朦亮。
大街上已有不少行人,早点小摊升起炊烟。
袁彬咬着肉包,喝着滚烫的羊汤,一夜宿醉终于消散而去。
他边吃边习惯地观察街边。
时不时有轿子、马车急匆匆地从大街上冲刺而过,这些都是朝中官员的座驾,赶着去上早朝。
现在是卯时。
大明早朝通常要寅时,即凌晨三点钟就要到奉天门外等候,等早上五点钟声响起,宫门打开,百官依次进入,在广场上排好队伍,开始上班汇报政事。
简称:御门听政。
如此也不难怪,每日天刚亮,袁彬就会在李馗家门口等候,实在是到了上班的点。
另外,他现在虽是总旗一职,但李馗官拜副千户,他跟在身边,可以算是贴身秘书,因此官位虽低,但实际地位可不小。
少顷。
“掌柜的,结账!”
袁彬擦了下嘴角,喊了声。
“好咧,官爷。”
袁彬径直出了摊子,走进一旁的巷子里。
来到院门前,侧耳倾听了下里头的动静,随即倚靠在墙上,摸着下巴思索起事情来。
“嘎吱。”
木门突然打开。
直把袁彬吓了一跳。
冷峻的面容似有些无奈。
“我说袁彬啊,你下次到了就直接敲门,不用在外头干等。”
“嗯,好咧。”
袁彬从善如流,没有说怕打扰李馗之类的废话。
“进来吧。”
两人进屋落座。
李馗给他倒了杯刚烧的热水,随口问道:“昨天怎么样?有收获吗?”
“嘿嘿,有一点点。”袁彬笑了两声,“这位裴千户是武当道派的内门弟子,一身雷法符箓受到真传,学艺十几年,是最近两年从武当山下来历练。”
“探的底还不少。”
李馗笑着夸了句,随即问道:“武当道派也有内外之分?”
“大人有所不知,武当道派如日中天,上门求仙问道的弟子数不胜数,久而久之,便有了内外门之分。”
袁彬不由感叹道:
“武道修炼有钱便能练出几分模样,仙道虚无缥缈,却是资质心性缺一不可。”
“照你这么一说,裴千户确实有自傲的资本。”
李馗调侃道。
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裴鸣的境界,应在得药有些年头,精气神趋于圆满。
“不过……”
袁彬话锋一转,“裴千户刚开始可能没反应过来,后来立即意识到您是故意支开他,也明白我在探他的底,将计就计,想从我这里套出您的情报。”
“嗯,正常。”
李馗毫不意外。
裴鸣只是官场经验少,不是傻,且一身本领倚仗。
“昨天大人可有收获?”
袁彬抿了口热水,主动问道。
“有两件事,需要你去查一下。”
李馗指腹轻敲桌面,“曲布是释迦耶希的弟子,来头不小,且里面估计有点猫腻,你带人去查,必要时可以联系西域的布政司,问问清楚!”
顿了顿,
他直视袁彬,“我今天就要结果!”
“是!”
袁彬拱手应道。
“第二件事。”
李馗略作思忖,缓声道:
“春月楼的挽心,包括老鸨十三娘,她们的底细及最近几日的行踪、见过什么人,查清楚。
“另外,待会派人将曲布的尸体带回北镇抚司。”
“是!”
“大人。”
“嗯?”
“您怀疑她们可能是杀害曲布及林东东的凶手?”袁彬终于还是有点沉不住气。
李馗唇角略微勾起。
不得不说,袁彬的待人处事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是个刚满二十的年轻人。
“你觉得这件案子的背后是谁在搞鬼?”
“赵王?汉王?”
袁彬第一时间小声说道。
说完,他就皱着眉头,自顾自地摇头,“可如果是两位王爷,不应该继续出手了。”
毕竟出手次数越多,就越容易露出马脚,反之亦然,例如昨日李馗三人坐在‘办公室’里干等一天,想查都无从下手。
“你说的没错。”
李馗微垂眼帘,眸底闪烁着冷冽,
“这个局,我们还无法做执棋手,先看看幕后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卑职明白。”
袁彬拱手道。
而后。
两人稍作休整,前往北镇抚司。
此时此刻,距离元旦还有六天。
……
……
午时,北镇抚司。
‘办公室。’
李馗微阖着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绣春刀柄。
就在这时。
微弱的脚步声悄然而至。
“李副千户。”
裴鸣刚进来就看见李馗坐在椅子上假寐,有些不爽地撇了撇嘴。
下一秒。
那双眸子陡然睁开,潋滟如刀锋,莫名让裴鸣背脊一凉,手指竟是下意识掐起法决。
再看时。
又仿佛是错觉般,仍是黑白分明的眼睛。
“李馗!”
裴鸣双眉倒竖,俨然怒气冲冲。
“你故意的是不是?”
“怎么了裴千户?”李馗笑呵呵道:“大清早过来就一副火气。”
“你!”
裴鸣怒目而视。
昨晚被李馗摆了一道,刚才还给他来下马威,孰可忍孰不可忍!
“大人。”
蓦地,身后传来声音,他回过头,正是袁彬。
“进来吧。”
李馗看向裴鸣,拱手笑道:
“裴千户,刚才给你赔不是了,刚练成一门法术,没控制好不要见怪。”
伸手不打笑脸人。
裴鸣有心发作,一番思想斗争后,最终不爽地咽下这口气。
另一边。
袁彬来到李馗跟前,呈上整理好的情报文书,随即轻声道:
“大人,桌子上是挽心跟十三娘近日的情报,还有关于曲布的事情,查清楚了。”
“效率,很好!”
李馗瞥了眼桌子上厚厚的文书,“说说曲布的事。”
“曲布以前确实是释迦耶希的弟子,而这释迦耶希是格鲁派宗喀巴大师的大弟子,在西域的地位崇高至极。”
“以前?”
袁彬颔首说道:“对,格鲁派是个强调严守戒律的佛教宗派,曲布跟随释迦耶希来到大明后,流连花丛,做了违反戒律之事,被释迦耶希驱逐格鲁派。”
李馗微垂眼里,似有讽意。
“还真是不遵戒律。”
“正是因为此事,曲布被迫留在了大明,再加上这件事传出去有损格鲁派名声,所以至今为止,没多少人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