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屋外。
朱瞻基嘴角笑意瞬间抿下。
“殿下,李馗的身份……”陈虎欲言又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朱瞻基一甩袖袍,大步流星走向路口马车。
见此,陈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紧随其后。
“昨日收到母亲来信,我的两位好叔叔又在为难父亲。”
朱瞻基盘坐在车内,剑眉一压,神色骤然冰冷起来,“处理完草原上的事情,我们即日回北平。”
紧接着,他立即吩咐道:“刚才的事情立即通报给指挥司,让洪指挥,及洪总兵在府邸等我。”
咕……
原来木桌上有只青铜工艺制造的鸟雀,双目灵动,看起来栩栩如生,听到朱瞻基的话,回应了一声,随即展翅飞出马车。
“多事之秋。”
朱瞻基微垂眼帘。
有时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爷爷确实不太待见父亲,两人在北伐和迁都一事上多有矛盾,其中他两位叔叔可是不遗余力地煽风点火,陷害、污蔑父亲。
平心而论,朱第宠爱幼子朱高燧,对次子朱高熙也是相当喜爱,认为他很像自己,孔武有力、能征善战,并且在靖难战役与大明对外战争中,屡立战功!
二叔、三叔夺嫡之心甚为浓烈!
“不过这趟漠北不算白来,靠着这一次的功劳,可以帮爹爹扳回一城!”朱瞻基心里想道。
倏然,
陈虎耳朵一动,掀开车帘,神色有些微妙变化。
朱瞻基注意到这点。
“怎么了?”
“回殿下,外面是卢家的人。”
这时候已能听到外头隐隐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掺杂着怨气十足的怒骂。
“哦?!”
朱瞻基透过掀开的窗外,往外一看。
但见相邻的一条街上,浩浩荡荡涌过一群身着白色囚衣的男女老少,粗略算去至少在千人开外,走在前头的是白发苍苍的佝偻老人。
双目无神,神色憔悴。
“去死吧你们,通敌,我呸,死的好!”
“垃圾!”
街道两旁的商户百姓手里持着木篮,里头全是臭鸡蛋和腐烂的菜叶,一股脑地朝卢家的队伍扔去。
“卢信义,你个挨千刀的杂碎啊!!!”
状若疯狂地喊声响起。
毫无疑问,当卢信义最后的价值被榨干,卢家的晚钟也被瞬间敲响。
虽然他确实没有勾结瓦剌蛮子,但他的罪行仅仅只是这一个吗?
陷害胞泽,利用家族势力,以各种方式购买大量的孩童,然后残忍杀害,作为祭品献给柳如复,种种罪行可谓罄竹难书。
死有余辜!
另一方面,卢家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种种不法之事接连挖出,牵连甚广,不知多少人要在今天人头落地。
朱瞻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车帘缓缓放下。
他揉了揉紧皱的眉心,似想起什么,按下木桌旁的暗格,登时弹出一个小巧而精美的椭圆形瓷罐。
嘹亮的唧唧声传入耳膜。
听到这个声音,朱瞻基眉眼间忧愁散去不少,多了几分玩心,伸手揭开盖子。
但见一只雄而矫健的蛐蛐在里头晃动。
似注意到朱瞻基的目光,登时张翅长鸣,声音嘹亮雄浑,卖相非凡,看得朱瞻基喜上眉梢,拿出精心准备的饲料喂养。
“这宁津的促织果然不凡,皮色好,有烈性!”
朱瞻基手中已多出根小草,逗弄着罐里的蛐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不多时。
马车在指挥司停下,朱瞻基领着陈虎径直走向里头。
开始做正事了!
……
……
青山县。
有凤楼,是青山县最大的销金窟,高有六楼。
“李老爷,难得来一趟啊。”
“福员外……”
“姑娘们接客咯。”
敞开的大门,清晰可见暧昧的红色灯笼高高挂起,铺下一层旖旎的光晕。
长长的红毯从门口延伸至中央一座高台,上面几个容貌俏丽,肤白貌美的番邦女子披着红纱,裸着肚皮载歌载舞。
客人络络不绝,莺歌燕舞、暖香红帐无疑是最能暖人心的东西。
尤其是在弥天大雪的时候,寒风冷雪像极了刮骨的刀剑,蒸汽的蓬勃发展,对北方地区毫无疑问是件幸事、福音,同时也带动了特殊行业的发展。
此时,六楼。
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下的人,站在木栏前俯瞰脚下的芸芸众生,头上飘荡着灰色的云层,隐见背后湛蓝的天空。
倏然,“砰砰砰——”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只见房间的门户被推开,一个肥壮的女子挤了进来。
她就像一座肉山,偏生又高又大,每走一步宛若整个楼层都在颤抖,脸上的肥肉交叠在一块,使得眼睛微眯在一起,看得不太真切。
“怎么样,伤养得如何?”
“见过济愿菩萨。”
黑衣人转过身,微扬起脑袋,露出一只蛇形脑袋,右眼皮上有道狭长刀痕,露出空洞的眼眶,下半身竟是交错缠绕的肉色触手。
正是柳如复。
“地藏菩萨。”
那女子单手竖在身前,神态肃穆地施了一礼。
“托菩萨的福,勉强恢复些元气,已经能够下地活动了。”柳如复恭敬道。
济愿一屁股坐在特制的大床上,俯视着柳如复,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柳小子还真够狼狈的,哈哈哈哈,多少年了。”
想起这条小蛇只剩个脑袋来投奔自己时的惨样,济愿忍不住大笑起来。
对此,柳如复只是扯了扯嘴角。
蛇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不敢跟这位出身三阶教的济愿比斗。
紧接着。
济愿话锋一转,凶相毕露:“我听说你这次闹出的事情非同小可,救你一命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养好了伤就赶紧给我滚……”
小小的黑色眼珠,尽显无比残忍。
柳如复毫无胆怯,猩红的分叉芯子吐了出来,“济愿菩萨还请放心,没人会知道我躲在这里,更不会害了您的生意。”
“呵呵呵。”
济愿咧开血盆大口,看着柳如复脖颈下的触手,戏谑道:“你现在可找着你当初说的道?
“看你现在这幅模样,数百年修行全无,可不像当初在我面前信誓旦旦的样子!”
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如复独眼里不由显出杀意。
在怨界里受到的伤势虽说可怖,但并不伤及根本,可李馗诱骗他,看向石像神只的那次,着实让他元气大伤,后面出来更是被人类武将打爆妖身,没有数十年的工夫,别想恢复全盛时期。
不过柳如复到底是城府极深之辈。
他笑着道:“不小心遭了小人的道,不过,道种确实是能够帮助我们突破界限的存在,济愿菩萨实力了得,要是吃下道种,日后定能成为妖界魁首!”
“哈哈哈哈……”
济愿听到这句话哄堂大笑,伸出粗壮的手指点向柳如复,“本菩萨可没兴趣成为妖不妖,怪不怪的玩意,你啊,再给你两天时间,以后再来给我添麻烦……
“就吃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时,强烈的杀意激得肉色触手微微颤抖。
柳如复僵着蛇脸,忙不迭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