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最后的警告
有人说,去世这天若下雨,死后的路上将不会受烈火焚烧之苦。
黑木凉川还是将韩丹碧死后的照片发布了日军的‘新日报’,详细说明了韩丹碧作为地下党主要负责人‘精卫’鸟,潜伏在百丽门窃取情报之事。
此消息一出,民众哗然,各路小报纷纷发布或义愤填膺悼念致辞,或挖出肖陌尘与柳浮云之间的八卦。
甚至有报道柳浮云也是潜伏在日军中的地下党。
总之各类消息铺天盖地,而吊唁者寥寥无几。
这种时刻,谁敢跟共党沾上关系。
也有勇敢者来到公墓送上一把花,回去的时候却被76号守株待兔。
管你有没有关系,先一顿毒打致残再放出去,看还有谁敢同情地下党。
肖陌尘还是送了最后一程,墓前,沈丹瑶泣不成声,还是不敢置信:“师姐,你从小比我胆子小,看到蟑螂都不敢踩,怎么就,就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师姐,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师兄更爱你的男人,你怎么忍心……”
与其说沈丹瑶无法接受二人惨死,不如说她始终接受不了柳浮云最后死在韩丹碧手中这个事实。
莫东篱余光瞟了一眼林姮,劝慰道:“师姐,你师兄并非师姐杀死的。”
“什么……”
肖陌尘眉头一皱。
沈丹瑶闻言缓缓转头看向莫东篱,不解的问。
莫东篱便道:“其实,那一刀偏离了心脏的位置,最后,丹碧姐还是没能下得去手,是黑木凉川,他明明看到柳浮云还活着,可在暴怒之下还是开枪了,每一枪都在致命处。”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林姮骤然出声,发觉自己的异样立刻解释道:“柳浮云是黑木凉川的义子,听说这些年都是他的左膀右臂,怎么会那么糊涂。”
“无毒不丈夫呀!再说了,日本人什么时候拿我们国人真正当成自己人……”
“莫东篱!”肖陌尘冷声警告。
莫东篱还是忿忿不平:“我又没说错,大哥你明明在替他们做事,还不是动辄怀疑你通共!”
这次肖陌尘倒也没有斥责她,只是说了句:“浊者自浊,清者自清。”
回去的路上,林姮显然心神不宁。
她想起义父昨夜对自己的斥责,问她这么多时日到底有了什么进展?
监听,监听了的不过也是肖陌尘拿到将军那里去领功劳!
她一直以为义父之所以开枪,是因为怒其不争死在女人手中,原来是……
呼——
林姮呼了口气,重新振作精神,她又不是柳浮云,儿女情长。
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始终怀疑肖陌尘。
只要自己天天盯着,是狐狸尾巴,迟早要露出来,而眼下,先要说服顾笙。
翌日,肖陌尘将莫东篱夫妇二人送上去港城的船。此番出去的任务,他已经跟二人详细说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几次欲言又止。
不知为什么,肖浥尘第一次觉得大哥脸上多了沧桑感,他下意识的,不由的拥抱了自己的大哥。
肖陌尘一怔,这小子!
他紧了紧胳膊,又在他肩膀拍了两下,鼻子发酸,却笑了:“阿浥,其实,我一直都没说过,你很棒,大哥很欣慰!”
“我从小就棒!”肖浥尘不禁夸,故作深处,却掩不住笑意。
他也从不曾说过,大哥是他比父亲还要敬佩的人!
肖陌尘放开肖浥尘,摸了摸莫东篱的头,像真正的大哥那样正了正她的小礼帽,眸光被压抑的暗沉,他真想,可以好好的道别。
“阿浥就交给你了!”
“嗯。”
莫东篱心情沉闷,明明是个晴天,可她却好像被阴霾包围着,看不清大哥的脸,脑海中韩丹碧的音容相貌挥之不去。
她已经太习惯了肖大哥和丹碧姐总是在一起的样子。
“大哥……”莫东篱主动搂抱了肖陌尘,远处停着顾笙的车子,林姮也在车上。
莫东篱悄声说:“大哥,林姮……”
“放心好了,留着她有用。”
肖陌尘抬起的手只是拍了拍莫东篱的背,抓着她的肩膀低头注视着她:“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尽量……”
尽量活着,带着我们的希冀活下去,替我们看看胜利的明天。
“尽量低调行事。”
莫东篱点点头,临走之时却又转头说:“大哥,你一定要小心纪舒宴。”
肖陌尘颔首,挥挥手,示意他们走吧。
顾笙看着肖浥尘二人登船,发动了引擎。
“你不等大表哥……”
“他还不想见我。”顾笙阴沉沉的吐出一句话,车子飞驰而去。
在林姮的窃听中,肖陌尘几乎开枪杀了顾笙。而顾笙也当面表示出自己的不满,他把肖陌尘当兄弟,他却只拿自己当一个仆从。
后来莫东篱也跟顾笙起了争执,一时间,他趋于众叛亲离的局面,便要搬去自己的公寓,林姮正在监听中,自然不愿意放弃。
好说歹说让他先留下,看看肖陌尘到底是不是值得他重情重义的人,为下一步的计划铺垫。
肖陌尘双手插在风衣口袋,一直等着看不到轮船的影像了,才缓缓转身。
他脸部的轮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毅,脚下的每一步愈发的有力。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车子时,突然一声巨响,车子突然爆炸,肖陌尘即刻就地一滚,刚好躲在了码头界碑后,只是擦破了皮。
码头的宪兵很快叽叽喳喳跑过来,警报声,呼喊声一大片,肖陌尘还没来得及离开就被记者们簇拥着。
他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摘下帽子弯腰半遮脸,在第二天的报纸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大多民众拍手称快,看到只是受了轻伤又往地上啐了两口,感慨着‘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
就在当天晚上,神秘电话又打过来了,只是说了一句:“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下次就是你弟弟了。”
“混蛋,王八蛋……有种冲着我肖陌尘来……”
“嘟—嘟—”
对方极快的挂断电话,时间太短令电讯科也无法查到具体位置。
至于之前的电话,不过是租界一公共电话。
肖陌尘受到威胁脾气越来越坏,对顾笙几乎没有了任何耐心,一时间,肖公馆里充斥着硝烟味,下人们噤若寒蝉,只低头做着自己分内的事。
林姮替顾笙包扎额头上的伤,忿忿不平:“大表哥怎么可以随手拿起烟灰缸就砸你,辛亏你躲得快,否则就要被砸个血洞来……”
顾笙烦闷的一把推开林姮,面沉如水,两个拳头紧紧握着青筋暴起,一言不发望着窗外,眼神有些可怕,就连表情都是林姮最熟悉的狰狞。
终于,他忍无可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