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痛苦的选择
下午的时候,阿龙那边先来了消息,中年男人居然进了‘明先生’的家,而另两人却进了离明先生家三百米的西街亨瑞饭店。
莫东篱换了身衣裳,招来阿龙带她去西街转一圈,到了那边,莫东篱大概明白了,往‘明先生’的宅子,东西街都可行,那么,为什么日本人有很多装扮成路人在西街晃悠?
从阿龙口中听说‘明先生’后,莫东篱大概想通了。看这架势,不太像是勾结,反而是场鸿门宴,这样精心设计,恐怕是要隐秘逮捕龚荣。
被日本人盯上大费周章,说明龚荣身上有什么令他们特别想要的秘密。或者龚荣本人。
今日就算不是她要杀龚荣替父母报仇,也不能让龚荣落在狗杂碎身上。
不管那个中年人能不能代表明先生,总之,龚荣今天会去明先生家,他必然要经过这两条路,只是,日本人为什么会觉得他一定会从西街通过?
莫东篱立刻回酒店了,在阿龙的百般推辞下硬是给了他一百块分给兄弟们,然后说自己累了,想要睡一觉,让阿龙也去休息一下。
支走了阿龙,莫东篱立刻贴上假胡须做了装扮,又换了一身黑衣,穿了件黑色的带帽长大衣,从自己的皮箱里拿出日式狙击枪迅速组装,打开台灯,将一扇窗扣打开,听着走廊里没人之时迅速出门,她住在三楼,不用电梯直接从楼梯走下去了。
外面停着刘经理给她配备的雪铁龙,莫东篱直接往古宝斋赶去,她白天的时候观察过此地,除非直面而上,否则没有一个可靠的狙击点。
如此,只能干等着,半个小时后有个长褂伙计走出古宝斋的,左右察看了一番招来一辆人力车面向门面停下,随后穿着大衣的龚荣拿着文明棍走出门,匆匆坐上去。
呵,还挺谨慎的!
莫东篱嗤之以鼻,还真想不通这么个谨慎的人,怎么就被人给忽悠了。
等人力车走出莫东篱的视线,她发车跟上去,走过龚荣时从后视镜看了几眼便兀自走开,到偏僻处卸下车牌,直达西街。
此时日落西山暮,霓虹灯绚烂之时,大多人流涌向皇后大道,涌向庙街,相比一下,富人区的西街冷清了许多。
莫东篱在西街口停着,看到龚荣的车子缓缓跟在后面,行至港大饭店旁边的时,突然跑出来一个小报童,车夫来不及停下,小报童被撞倒了,因为骤然停车的惯例,车子一歪,龚荣摔下来了。
而此时,雪铁龙刚刚擦过人力车便停下,三三两两的人也往这边凑,龚荣顾不得掩饰什么,一跃而起,机警的握紧了文明棍,他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对面,摇下的车窗,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他仅仅错愕一瞬,便错过了避开的最佳时机。
如此近的距离,他已经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盯着对方,在昏暗的视线中,感官敏锐的察觉到他扣下扳机。
砰——
龚荣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耳根处一热,睁开眼睛,身后的人砰然倒地。
黑衣男人手中还握着一把枪,左手却捏着一块厚实的方巾,子弹打穿他的眉中心。
龚荣立刻蹲下拿过枪往雪铁龙方向就地一滚,顺势跳上车。
这突然的变故令日本特务焦灼起来,纷纷涌上来,子弹打碎了后玻璃。
莫东篱一脚油门向前冲去,又一个急转弯直冲围攻上来的黑衣人。
她的车子横冲直撞,龚荣早已爬过后座射杀,奈何那些死士站成一排齐刷刷开枪,他们此刻是要宁愿杀了龚荣也不要活人了。
“冲不过去,你先停车,诈降准备冲!”
龚荣说的不完整,莫东篱没想到狗杂碎会有这么多不要命的人,她心中懊悔又迟疑,却见龚荣拿文明棍挑起一方白色手帕生出车窗时配合的停车,然后看着死士一步一步向前,为首的却是阿婆店中的那个女人,她持双枪,面部阴沉,指挥所有人呈包围之势。
“下车!”
女人刚走到莫东篱跟前,她伸着双手害怕的避着枪口的样子慢慢转身,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揣开车门,又迅速踩油门。
踹开的车门力道之大将那女人砸倒在地,与此同时龚荣的文明棍抛出,一声巨响,爆炸的火光中白色的厌恶迅速蔓延,莫东篱的车早已冲出包围圈,他们的身后却是一连串的爆炸声,还夹着枪声,却没有一颗子弹打到他们车上。
莫东篱不由得从后视镜中瞧了瞧,却见火光冲天,没有一个人追出来。
“龚先生的手杖威力凶猛,值一个排的兵力!”莫东篱撇撇嘴,讥讽的说了句。她内心万分鄙视自己,千里昭昭的跑来杀人,却将要杀的人给救了。偏偏人家深藏不露,倘若今天自己不出手,他恐怕还是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还能摸清狗杂碎们的意图。
莫东篱一万个懊恼还没来得及奔腾而过,就被龚荣的反问一击打回。
“不,一根手杖藏不了多少炸药。那是汽油燃烧弹才能造成的威力……”龚荣一直爬在后挡风玻璃的位置盯着后面,此时喃喃叹着转过身坐到副驾驶,打量着莫东篱问了句:“难道不是小兄弟的朋友?”
莫东篱看了一眼龚荣,皱皱眉不再说话,心中却思忖是谁在帮他们,会是阿龙看穿了自己来帮忙?
总之不管是谁,到现在都没看到有人跑出来,她心中为那个人默默祈祷,希望帮忙的人可以全身而退。
莫东篱的车今日皇后大道,再过一条街就要到古宝斋了,莫东篱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面上是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肃然,她的内心极度挣扎,在‘杀与不杀’之间进行拉锯战。
“你想杀我?阁下是受人所托?”龚荣突然开口,莫东篱眉目更冷,她太讨厌李青龚荣这种很快能猜中人心思的人。
莫东篱突然停车,转向龚荣,嘲讽道:“我能杀得了你?”
龚荣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兄弟,你太有趣了。今晚,就算承你一个情,日后有机会丁当报还!”
说着,还抱拳做了个江湖手势。
“是么?如果有一天,我想让你自裁,或者死在我手中,你如何?”
龚荣诧异于对方的直白,不解的问道:“我与小兄弟有仇?”
莫东篱嘴角轻轻一掀,自顾道:“我向来看不惯汉奸,今日你这条命暂时留着打日本人,倘若有一天你敢投敌,无论天涯海角,我定会亲手杀你!
当然,如果有一天赶走了狗杂碎,你这条命,我还是会来取!”
龚荣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被眼前粘着小胡子的年轻人弄糊涂了,他刚要说话,对方却沉声呵斥:“下车!”
莫东篱已经隐忍到极限了,她怕自己实在忍不住出手一了百了。
龚荣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想杀他想的如此明目张胆,他虽不是个怂人,到底也不愿意稀里糊涂就送命了。拉着老脸听话的下车,原本想拱拱手再作个谢姿,触到那冷冷的杀气,硬是逼得自己转身就走。
等龚荣完全消失在她的视线,她取掉假胡子跳下车,打开油阀,怀揣着为了报仇千里昭昭带来的狙击枪和车牌,裹紧了大衣离开,垂着的手微微一扣,瓦尔特射出仅有的一粒子弹打中油箱,轰的一声,火光冲天中夹杂着人们的喊叫。
没办法,多好的一辆车。办事不利,只能砸钱善后了!莫东篱听着巡警的哨声由远及近,不仅感慨,还真是被肖大哥这尊财神惯坏了。
莫东篱恹恹的站在酒店外面,望了望三楼自己房间的位置,突然浑身无力,有种爬不上去了的感觉……何况怀里还揣着个大物件。
莫东篱从没有这般对自己失望过。她好像,连爸爸妈妈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