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顾笙发觉事端
无聊的旅途，能结识一两个旅人朋友正常。莫东篱正常的和
章世爻站在甲板上侃侃而谈，又结识了一个港城生意人陈老板。
聊起当前局势，陈老板叹口气，说他一同的伙伴死于宁波鼠疫，等他赶过去，遗体被拉到乱葬岗统统焚烧了。
“哎，你们都不知道江浙一带死了多人，突然间闹鼠疫，引发大规模的霍乱，还传染一种烂人病，就是得病的人身体慢慢的溃烂，剩下一堆白骨时还能感知疼痛……啧——要不是那边有朋友在，我都出不来了。”
陈老板夹杂着港音的话讲起来显得浮夸，莫东篱想笑，咧咧嘴，心情却异常沉重，他看到章世爻抓着舢板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附和道：
“我也听说了，战事不断，又添天灾人祸……”
“那可不是天灾……”陈老板大概聊的投机，一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左右看了眼，压低了声音偷偷道：“我跟你们说，根本不是什么天灾！”
“不是天灾？”
莫东篱有些想不通。
古往今来，霍乱、鼠疫不都是天降大灾么？人为，不过是处理不当引发了大规模传染而已，总不至于还能制造出那些东西来。
莫东篱想想就觉得天方夜谭。
章世爻却继续引诱陈老板说下去，同样压低声音道：“我也听说了，好像是……”
章世爻竖起食指指向天。
这么一来，陈老板便放心了，立刻义愤填膺的骂道：“对，就是那些恶鬼干的！你们说说，这一旦用在战场上，岂不是仗都不用打了。”
莫东篱终于听懂了，原来实情，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那一定是研制出的什么病菌细菌之类可怕的东西，她少年时曾在神父那里看到过此类书籍。
可恶，混蛋！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
莫东篱握紧了拳头，用所有能想到的词汇低咒，章世爻脸色难看的转向海面，陈老板讪讪住口，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肃然，悲伤。
等陈老板离开后，莫东篱还是问章世爻，关于日军投放病菌的事。
此番，章世爻倒也没瞒着莫东篱，告诉她，的确是鼠疫菌，炭疽造成的大面积传染死亡，人畜无免。
如今，政府已经积极采取应对措施，加强防控，目前为止都没有研究出任何解药，倘若他们在战场上投放细菌，后果不堪设想。
莫东篱发现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白天谈得话题，晚上的时候居然梦到了，自己走在毫无生气的街道上，到处是死人，死状都是陈老板描述中的样子……
终于熬到快要到港城了，莫东篱主动去找了章世爻。她开门见山的抛出一个问题。
之前李青没说有他这么号人，所以那批货需要她交给古宝斋。如今既然有章世爻，东西又被换了，余下的事该怎么做？她总觉得有人暗中盯着自己，如果去见，会不会反而让那龚先生处于危险之地？
章世爻想了想，告诉莫东篱，她的任务已经完成，没必要去古宝斋。
莫东篱便衷心道谢，她原本想从章世爻口中探探龚荣，可章世爻看似圆滑，却是个极其严谨的人，万一引起他的注意，怕要打草惊蛇了。
未了，便多句口：“章先生几时回去？”
章世爻看了眼大陆的方向，声音沉沉：“我最近不会回去。你在海城有背景，人人都忌惮着你，到了这鱼龙混杂人生地不熟的港城，万事小心谨慎。”
莫东篱心头暖了两分，和章世爻相处了几日，她觉得这个人还不错，至少不会让她对李青那般异常反感。这样的人，大概是军统中难得正常的好人。
就差那么一点，她差点也接一句：我会在港城逗留几日，章先生要是需要我之类的话。
若是平常无事，肖公馆在港城的势力人脉还是有些影响力，可是自己此番还有更重要的私人恩怨要办，更何况，从这几日与陈老板的交谈中得知，港城的形势很是严峻，狗杂碎——莫东篱自听说投放细菌后就开始这么称呼日军。
狗杂碎又叫嚣着攻占了与港城接壤的城市，不时的军事演习，也不知哪一天突然就开战了。
莫东篱觉得自己怎么一离开肖大哥、丹碧姐，又变得情绪化易冲动了。
莫东篱一到港城，就去见了肖公馆在港城的总管事刘经理。他亲自带着莫东篱去了公司对面的一家英酒店，解释说虽然这个酒店没有半岛酒店豪华，但这里面有自己人，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原本他要喊来其他人给莫东篱接风洗尘，毕竟是先生亲自打电话嘱咐，自然不敢丝毫怠慢。
无奈莫东篱推拒，不但不要接风宴，就连第二日刘经理亲自相陪也拒绝了，她直言不讳，说带着个年纪比自己大很多的经理逛街诸多不便，随便有个小跟班认认路就好了。
刘经理只要依着莫东篱，定了一桌席，只喊了一个助理过来一起入席。
是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留着寸头，穿着夹克马裤，看起来干净利落，一张清秀的脸上却有一道疤从额头爬过眼角，生生的添了几分狰狞。
“莫经理，阿龙以前跟着地头蛇混过，这港城大街小巷的见了他都会称一声‘龙哥’，是个地道的港仔。有他陪着，也没人敢得罪你。”
莫东篱自然满意。能被肖大哥收入麾下的，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回到酒店，莫东篱先去前台打了个长途电话去百丽门，韩丹碧亲自接了电话，嘱咐她注意自身安全，顺便告诉她一件事。
原来，在她船上这几日，魏嵘居然不顾魏宸淮反对休了许兰芬，不是离婚，而是登报申明休妻。
只是他那边刚休妻，这边又巴巴的跑到百丽门找沈丹瑶，说要接沈丹瑶回家，许她续弦的位置。
“无耻之徒！”莫东篱忿忿骂了句，但她还是问了沈丹瑶的状况。
“丹瑶没有见他。好了，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了，有我呢，丹瑶不会再吃亏了。东篱，我讲给你听，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我怕魏宸淮恨上你。”
莫东篱笑着安慰韩丹碧：“没事。我倒是宁愿他恨我，也不想他惦记我。”
“你这丫头，就属你心大……”
韩丹碧无奈的嗔怪一句，又叮嘱了一番才挂断电话。想了想，还是给肖公馆去了电话，肖陌尘不在，她便让管家回来知会一声，就说莫东篱已平安到达。
而此时，肖陌尘刚参加一个会议出来，顾笙迎面而上，拿过他手中的文件一并走，无人的时候便告知了一个小道消息。
‘古宝斋上周派去了龚荣。’
肖陌尘起初觉得派龚荣这样出自俄国警察学校的老派特务去，是一件明智的事，只是他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猛然驻足，看向顾笙，后者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如他所想。
龚荣，还是当年临阵倒戈出卖莫启正夫妇的人。而东篱，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求去港城。
两人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肖陌尘推开办公室的房门，心情沉重，走到桌前点了一根烟，眉头皱起。
半响，吩咐顾笙找浥尘立刻到他办公室。
“要不，先通过老刘直接通话？”顾笙建议道。
肖陌尘抬眼瞟了一眼，轻哼一声：“打通了说什么？让她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命令的口吻让她不许动龚荣？你忘了，那丫头看似温和随意，固执起来也是两头牛拉不回……别这幅表情，龚荣纵然是东篱的仇人，但特殊时期，我们不能一己之私枉顾国家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