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前尘往事之情窦初开
在沈丹瑶院子外的荷塘亭子里,她百无聊赖的投食喂鱼,看着月亮时隐时现,细想着白天沈丹瑶的话。
她说:我们小东篱怀春了唉,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讲真的,你是该为自己打算了,总不会怕大夫人伤心,真要和那个讨厌你,你又不喜欢的小子过一辈子吧。
她当然不愿意!
她还怀揣着父母的遗物,想要替父母报仇呢!她不要和魏宸雨两看生厌。
一辈子……莫东篱后怕的想,那该是多长的时间啊!
听到脚步身,莫东篱转头,却见一身长衫的魏宸淮,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平日里打理整齐的头发都乱了,就那么笑吟吟的望着自己,比月亮还要温柔,比荷塘的涟漪还要荡漾!
她一定是幻觉了,都过了十一点了。
白天她打听过,管家说大少爷估计后天才能回家。
魏宸淮这一趟北平之行,已经两个多月了。电话还不能打长途过去,期间只有两份报平安的电报。对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看到魏宸淮的莫东篱来说,太不习惯了,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所以,还真如三姨太所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出幻觉啦!
莫东篱揉揉自己的眼睛,却听魏宸淮扑哧笑了。
“怎么,大晚上见鬼了?”
听着如沐春风的声音,莫东篱蹭的跳起来,欢快的就像一只冲出鸟笼的麻雀,拽着魏宸淮的胳膊左看右看,叽叽喳喳的问他这些日子可辛苦,看报纸北平不太平,他怎么瘦了,一路上课遇到什么危险没有……
魏宸淮扬起手刮了下她的鼻头笑道:“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好?嗯……我先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我想你了。
出门两个多月,却感觉比我去海外的时间还要长,等那边的事情结束,我迫不及待的回家,一刻都不想停留,真奇怪,以前我从没有过归心似箭过,就好像,家里落下了什么宝贝。”
时至今日,莫东篱才觉得那真是花前月下一段长长的表白,她应该感动的望着魏宸淮,然后呢,打开心扉的二人彼此拥抱,或许,还能来个饥渴的吻。
可当时什么场景?
她像只呆鹅,怔怔的望着魏宸淮,他低头浅笑,一只手在她面颊轻轻摩挲,缓缓的俯身……当时俊颜在前,她却有种天上的月亮掉下来的惊惧感,若不躲开,就要砸到她了。
那是一种既期盼,又紧张的感觉,整个人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连大气都不敢出,终于,她落荒而逃,不知是羞涩,还是内心的不安,总之,她的临阵脱逃反而帮了她。
二夫人院子里的婆子看到了她们,转身就告诉了自家主子,没想二夫人自己未出面,却差使人送到了慧姨耳中。
在肖慧娴心中,魏宸淮和莫东篱那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她原本不是守旧迂腐的人,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授受不亲之类的老思想,再加上她一直拿莫东篱女儿般看待,也没觉得他们二人平日里兄妹般相处有什么不好。
可是今日那李婆子居然对孔嬷嬷说了‘府里人多眼杂,咱们心里都清楚,若传了出去,少不得名誉被染了,再传到老爷的耳朵,那还真真得了?’
其实,肖慧娴心知肚明,恐怕就是许兰芬的意思。她一直拿魏宸淮当人中龙,却偏偏沾了个妾出,总打听着高门大户想用婚事抬一下儿子的身份。
说是替东篱的名誉着想,怕是担心自己儿子传出一丝半点的不好来。
如此,她还真不能不管了,遂带着孔嬷嬷二人一起往亭子里过来,却见只有魏宸淮一人呆立在荷塘边,乍然一见她们,显然吃惊不小,遂连忙给肖慧娴请安,解释自己因为夜深归家,只待翌日清晨过来请安。
魏宸淮见孔嬷嬷身边的李婆子,大概明了,未待肖慧娴问话先行解释道,他此番带了几个北平的同学暂住府中,适才路过荷塘,有女同学喜爱荷塘月色逗留了一瞬。
那李婆子被魏宸淮拿眼睛轻轻一瞄,立刻垂着头说,原来是大少爷的女同学,她还以为是谁,看错了眼。
肖慧娴又怎么相信李婆子会看错。
她温和的问了几句魏宸淮此行,然后让他早些回去休息,并嘱咐孔嬷嬷明日里好生招待一下北平来的客人。
目送着魏宸淮离开的背影,肖慧娴忍不住叹息一声。
她从来都看好魏宸淮,并没有因为他是妾室所出有丝毫的厌恶,反而随着他的长大越来越赞赏,时常让自个儿顽劣的儿子多跟大哥学习,并给他们讲‘兄弟和睦其利断金’的道理,让他们二人要好好相携扶持。
“这孩子,向来处事稳妥……要是小雨能有宸淮一半的懂事,我也就放心了。”
孔嬷嬷看了眼肖慧娴,欲言又止。这大概就是‘贼看贼,一路贼’的道理。
善良的人,心胸豁达的人看人待物,总也会因为自己的为人受一些影响。
然,孔嬷嬷还是提醒肖慧娴,莫东篱再小也是少女了,不是小孩子,总和大少爷太热络了,怕生了别样的情愫。
毕竟,真正的一对儿欢喜冤家如今隔着十万八千里,而小少爷又是个别扭的脾气,连一封信都不给莫东篱。
都是从少女初长成,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年纪过来,肖慧娴仔细一想,孔嬷嬷说的也有道理。
其实,肖慧娴的用心,在孔嬷嬷去世的时候便告诉了莫东篱,可惜当时她被魏宸淮的信誓旦旦一叶障目。
肖慧娴对莫东篱,着实是用了心。
许兰芬的性子她是知晓的,她和魏嵘二人都不喜莫东篱,就算自己强行撮合了二人,莫东篱会过得很辛苦。等情意减淡,魏宸淮再纳妾,恐怕是他二人乐得所见。
若是东篱成了自己儿媳妇,她自不必说,就是宸雨那边,她也决不允许儿子纳妾寻欢,至少,在她活着的时候,能保莫东篱的安宁。
莫东篱被叫到肖慧娴身边,语重心长的敲打了一番,并告诉她谣言可畏,她是已有婚约之人,而魏宸淮正准备说亲,这个档口,要注重自己的行为言语,可别叫下作的小人们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她原本还未正视过自己和魏宸淮的关系,可是自此后,她有了心事,开始想着和魏宸淮在一起度过的所有画面,想着三姨太跟自己说的那些男人,女人一辈子之类的话。
她时常拿魏宸淮和魏宸雨两人对比,她更愿意和谁一起度过每一天,答案自然是,她真的不喜欢优质别扭的魏宸雨,如果他们两人真结婚了,会不会天天闹得鸡飞狗跳。
更重要的,魏宸雨也不喜欢和自己在一起啊!小时候都相互讨厌的不能一块儿玩,长大了还能一起生活?
可是,这些话她要怎么跟慧姨说?思来想去,便去求救三姨太沈丹瑶了。
沈丹瑶听着她一股脑道出自己的为难,半响才瞧着她的脑袋道:“傻丫头,你就不怕单挑梯子一头热?你和魏宸淮呀,怕是不成。”
“为什么?”莫东篱觉得她喜欢魏宸淮,魏宸淮也喜欢自己啊!这几天学校放假,她便缩在自己院子里躲着魏宸淮,他刚好要陪几个暂住府里的同学,也没来寻自己,却还是托身边的随从送来了从北平买的礼物。
一套精致的脸谱娃娃,还有漂亮的笔记本。
沈丹瑶穿着白底蓝花的旗袍,一举一动风情万种。她伸开了五指,仔细看着自己刚涂的指甲油,脸上几许嘲讽的神色,随意的回答:
“第一,二夫人娘家如今得势,她巴不得魏宸淮寻一门官亲……哦,魏嵘也是心心念念攀上政府官员,魏宝瑟不就是最好的见证!
第二,大夫人对你仁至义尽,我可不信你会闹着跟魏宸雨解除婚约,那样,你更入不了魏嵘许兰芬的眼。
这第三么……”
沈丹瑶的目光落在托腮望着自己,垮着脸的莫东篱颇同情的说:“傻丫头,你凭什么觉得魏宸淮会忤逆自己的父母,惹恼掌家主母非娶你不可!
单看这几天的表现,你不觉得他是有意疏远你?”
“他这几天是在陪同学,而且是我躲着……”未待莫东篱说完,沈丹瑶却扑哧笑了,戳了戳她的眉心道:
“那晚你们在荷塘见面被李婆子撞见了,然后告知了大夫人。你以为,大夫人一向开通,对你又是格外疼爱,怎会找你正儿八经的说事?
东篱,你还真真是比我当年都要单纯!”
原来是这样啊!
莫东篱垂头想想也是一阵后怕,如果,如果不是她突然跑了,她们……她们离得那么近,差一点,魏宸淮的嘴唇就要碰到自己的额头——
这一幕若是让肖姨看到了,她会很羞愧的。
叹了口气,她觉得都被沈丹瑶说中了。她做不出跑去跟慧姨闹着毁婚约的事。想想以前,魏宸雨只要一提退婚的事,就会被慧姨狠狠揍一顿。
她突然颓然趴在圆桌上,手指画着一个圈两个圈,划到第十个圈的时候突然跳起来,吓了沈丹瑶一跳。
“丹瑶姐,你说我这么小,想那么多干嘛?你说的对,这件事的主动权在魏宸淮,我着急什么?再说了,魏宸雨跑那么远,我听说外面的洋妞又漂亮又大胆,而且都是自由恋爱,说不定,魏宸雨就带一个回家了呢!”
看到莫东篱突然想开了,没心没肺的这么一说,沈丹瑶倒正眼瞧了她几眼,遂笑道:“我看你呀,就是在玩家家!好了,既然你想开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莫东篱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走,却给沈丹瑶惹了番情债来,差点要了她的命,也差点,打破了魏府表面上的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