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想必你也清楚。”沐梓风翘起二郎腿,慢斯条理地喝了一口龙井,继续说道:“我这个宝贝是家传的,要不是急着用钱,才不会便宜了你们当铺。”
“那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吴自勇抚着手笑了:“请公子盘一下吧!”
“盘”是四方街特有的生意“黑话”,意思是让对方报个价。在谈价时候,运用生意界的黑话试探人,也是生意场上惯用的伎俩。
如果你的反应如坠云里雾里,会被对方认为是个生瓜坯子。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不专业则是大忌。
“哈哈哈……”沐梓风仰天大笑,略一侧身,将茶杯放在了楠木做的茶几上,睥睨了一眼吴自勇:“我怕张了口,惊吓到吴掌柜,震了贵店的牌匾。”
吴自勇自信地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坦然道:“呵呵,公子说笑了,请报价吧!我们19号当铺,从来没有被吓到过的先例。”
见吴自勇如此自信,沐梓风也不客气了,他伸出左手握成拳头状,在吴自勇面前晃了一晃。
“公子是说1万块大洋?倒也值!”
“吴掌柜号称当铺界的泰山北斗,怎能如此家子气,我的意思是……”沐梓风故弄玄虚,拉长了音调,
“我的意思是10万大洋!”
贾胖子和赵紫川在一边看呆了半晌,他们觉得沐梓风要价太高了,这吴自勇是典当行业的老手,怎么可能答应呢?这沐梓风也忒儿戏了,10万大洋,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其实沐梓风心中自然清楚,他料想吴自勇是绝对不会答应。自己心中那张底牌,是至少6万大洋。
他只是按照习惯,留给吴自勇砍价的余地罢了。
“公子莫不是没有做生意的诚意?”
“哦?怎么说!”
“十万大洋,可是笔巨款,虽然这玉圭确实是玉中极品,但是本店确实没有一件物品当10万大洋的陈例。”
“以前没有,如今有了!”
“何意?”
“从我开始了。”
见沐梓风如此自信,吴自勇开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心中盘算着,其实这块玉价值连城,10万大洋一点不为过,但是开当铺的,压价是本事,更是吃饭的家伙,要是一分价没压就收了,在当铺界的名声就砸了一半。
“公子,我吴自勇是个爽快人,再减1千大洋,9万9千大洋,当期1年,1年不来赎当,玉可就是我们19号当铺的了。”吴自勇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时,贾胖子和赵紫川心中都骂了沐梓风七十二遍了,用眼神催促着沐梓风赶紧应承下来。
只见沐梓风端坐在黄花梨制成的椅子上,半晌不露声色。
“公子,嫌少了?”吴自勇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道:“那就怪老朽无缘藏那宝物了,还请公子去别处看看?”
“罢罢罢……”沐梓风挥了挥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与其让那些生瓜胚子辱没了宝玉,不如当在你这万物典当行。”
“公子不悔?”
“正如你当年‘一言当’一样,我信你!”
“那就这样成交了。老吴给他们支钱。”
账房老吴给他们开了大丰银行的支票。沐梓风拿了支票,赵紫川、贾胖子欢欣鼓舞地作了个拥抱。
走出了当铺后,三人拿到支票,顾不上吃饭,便叫了三辆洋车赶去鹿湖路大丰银行换成现大洋。
把支票换现大洋是贾胖子的提议,说现大洋拿在手里踏实。
虽然沐梓风觉得贾胖子有点土,但是换成大洋一来好使,的确在很多地方,大洋比支票好用。其二换成大洋后,分起来钱也容易多了。
到了大丰银行,沐梓风取出了大洋,按照事前约定每人一份,各分了3万3千大洋。三人又觉得大洋太重,索性换成了300斤黄金,装成三个箱子,一人一箱。
贾胖子风风火火地去豪运楼赎地契,赵紫川则拎着黄金去找陆清幽了。
而沐梓风则有了自己的打算。
突然从一个口袋比脸还干净的穷小子,变成了手握多块大洋的有钱人,沐梓风还真有些不习惯。
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让母亲从歌舞厅辞职,虽然窦伊茗在歌舞厅不再卖唱,收收账什么的,但也是伺候人的活。沐梓风要让母亲过上珠光宝气的富贵生活。
“娘,你明天别去上班了!“回到家,沐梓风就兴奋地大声嚷嚷,他一把接过母亲窦伊茗递过去的一碗水,”咕噜咕噜“的倒进了嘴里。
喝完水的沐梓风,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母亲窦伊茗接过空空的碗,脸上带着怜爱的微笑:“我不上班?生活的月钱你出啊?”
“嗨,母亲!”沐梓风挽着母亲的臂膀:“您看那是什么?”他指了指桌子下的一只箱子。
没等窦伊茗走过去,沐梓风早已耐不住性子蹦了过去,三下五除二打开了箱子。
一块块金灿灿的金条,出现在母子二人眼前。
“啊……”窦伊茗看到如此多的金子,不禁大呼了一声,很快又保持了一个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女性该有的姿态。
的确,在沐家辉煌的年代,这些金子算得了什么?可是近年的落魄生活,让他们饱经风霜,对金钱的需求就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对水的渴望一样。
倒不是他们是个拜金人士,只是周围的人都以“黄的”“白的”多寡评价一个人。他们要生存下去,恰恰也离不开“黄的”“白的”
窦伊茗心里十分清楚,即使儿子的婚事,按照长安城里的规矩,也需要一笔真金白银的花销。丈夫早年失踪,她一人艰难地将沐梓风拉扯长大,为了儿子的婚事,更是竭尽全力筹措资金。只是收效甚微,她这些天正为资金的事情发愁,所以看到一箱子黄金,当然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风儿,我平时都是教导你不偷不抢的,你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了?”窦伊茗也反应了过来,沐梓风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最近虽然找了一份考古所的工作,但是薪资有限,怎么有能力弄来如此数目的金子,难道是混入邪道了?
“娘,这些钱,是我这些日子挣的钱。我现在不方便和您说,以后慢慢和您解释。”
“你可千万不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啊!”窦伊茗听到沐梓风这样说,更加着急了,难道儿子去坑蒙拐骗了?不可能啊,儿子一项被她教导,很是知书达理,品德高尚。绝不会干出有损沐家门风的事情。
“您请相信我,娘,我虽然背着您加入了考古所,但是我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沐梓风举起了自己左手,对天发誓道:“如果我骗了您,我就为万蛇吞噬。”
沐梓风一不小心,竟然顺口将大夏帝陵的诅咒当作誓言说了出来,他自己说出来以后,也呆了半晌。
听到了沐梓风发了誓,窦伊茗怔住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一把拽下沐梓风的手。
“傻孩子,别瞎说,娘信你。”窦伊茗努着嘴埋怨道:“这种誓言可不能乱发!“
”娘,我只想告诉您,您儿子有能力让您过上以前的生活。这都是您儿子凭本事挣得。“沐梓风诚恳地说道。
窦伊茗叹了口气道:“你父亲走的早,我知道你想子承父业,所以才加入考古所,娘不是反对你的梦想,娘希望你能好好的。”
沐梓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表示母亲已经默认他加入考古队的事实。
“风儿,上次和婷婷家人见面,谈得怎么样啊?婷婷母亲怎么说啊?”窦伊茗想到沐梓风的婚事,自然问起了相亲的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件事。”沐梓风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娘,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该换个地方住啦!”
独门独户,二层小楼,进门是两丈宽的地毯,家中摆的家具是罗马家具设计大师最新作品,家里管家、仆人、厨子、司机等服务人员一应俱全。这是沐梓风看中的房子,价值高达5000元大洋。
“风儿,这是不是太奢侈了,要不然我们退掉,重新买一个小点的房子。”窦伊茗进门的时候,看见管家老黑带着几个仆人向她行礼,口里尊敬地喊着:太太,少爷!她仿佛回到了沐家辉煌时刻。
但是这些年的节俭生活,让她心中觉得住如此豪华的房子,实在是过于奢侈。
“娘,您先上去休息会,待会我让厨子准备晚宴。今晚,我们要见一个特殊的客人,您一定要休息好。“
窦伊茗点了点头,她觉得她的风儿真的长大了,可以作主了。
沐家的新宅邸座落于长飞路166号,长飞路上住的非富即贵,其实对于沐梓风来说,其他人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这栋房子的对面住了一个特殊的家庭,他们对于沐梓风来说绝不是一般人。
“还真是近啊!”沐梓风自言自语道,他之所以看中这套房子,完全是因为房子距离那一家人足够近。
近的他似乎看见了那个她。
她,还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
只是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