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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凛城似是不想跟他聊太多,打断他话,望着看不到头的旋转楼梯。“邱校长,您宿舍在几楼?”

“七楼。那里看出去风景异常的美。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可以看到南边黄掉的枫叶了。”

时宴打量有些干瘪的老人,提议讲:“我们坐电梯上去吧?”

她刚看到了电梯。

邱从云笑着讲:“夫人,你们去吧,我爬爬楼梯,正好锻炼下身体。”

时宴:……

邱从云他一个老人家都不坐电梯,两个年轻人自然不会去坐的。

而且时宴也不是累,她是见顾凛城不想跟他闲聊,才想快点去到目的地的。

邱从云不知为何,似是没看出这位指挥官的不近人情,又或许退休了没人陪他聊天,这上楼的时候,他一边走一边聊。

更绝的是,他爬了四五层,连气都不带喘的,自是不影响他说话。

时宴听他的唠叨,又看他利落的脚步,跟顾凛城一样只偶尔接话,大多是闷头爬楼梯。

等到了七楼。

邱从云从口袋拿出把有些年代的钥匙,打开生锈的门锁。

他推门进去时讲:“当时顾忱教授夫妇就住在这。”

当邱从云推开老旧的木门,一股带着阳光的林质香味便扑面而来。

房间不大,里边全是古朴的木质家具。有不少家具掉漆少角,面上也全是时代的划痕。

破旧的房间收拾得非常整齐,书桌书架上都摞着的书,整整齐齐井然有序。

而床在书架的旁边,只占据一个角落,上边灰蓝色的被子叠得相当工整。

时宴看三面采光,南北通透的窗户,觉得这老师宿舍还挺不错的。

邱从云进去第一件事就是开窗。

他一边打开窗户,一边笑呵呵的讲:“我懒得收拾。所以基本你父母住的时候怎么样,现在就还怎么样。”

顾凛城走进有些狭窄的房间,看堆满书的书架,和书桌上一打有些旧的学生作业。

时宴四处打量,撑着窗边,看邱从云说的那片枫叶林。

这里景色确实很漂亮。

不仅能看到自然美景,还能看到后操场在打球休息的年轻老师们。

邱从云开完窗户,看到房间的两人,笑呵呵的讲:“当时顾忱教授喜欢在书桌那里备课,宋筝教授则在窗边看书。就跟你们现在差不多。”

时宴挑眉,看站在书桌前的顾凛城。

顾凛城浅灰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触摸着被太阳照射得有些温暖的桌面,沉默了会儿。

“邱校长,可以让我独自呆会吗?”

邱从云看了看他们两,笑着点头。“你们慢慢看,我去旁边的王老师那里坐会。你们好了叫我。”

“好。”

邱从云大概是习惯的原因,或是给他们留下独立安静的空间,离开的时候顺带关上了门。

顾凛城看了下关合的门便坐下来,看显得有些小的桌子。

这桌子不知是学生用下的,还是校长也喜欢在桌上写写画画,上面都是大小不一的划痕。

划痕有幼稚的小人,也有一些高等数学或分子图案。

顾凛城看桌面与桌角上的作业本,想象父亲当年在这里备课的情景。

时宴打小就没亲人,她所有的伤感与离别,都是从朋友或战友身上得来的,所以她无法理解亲人逝去是种怎样的情感。

至于她的母亲,当时她还太小,还不能完全明白自己与她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她便离开了自己。

现她望着坐在书桌前沉默的男人,等了会儿便过去。

时宴趴在桌上,看与往日一般平静的极帅男人,想了想问:“这是校长画的吗?”

顾凛城看安静的靠过来,企图用问题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女孩。“……不是。”

“你怎么知道?”

“邱校长是教语文的。”

时宴看桌上复杂,但一笔一划相对工整的字。“这字是他写的?”

顾凛城看被她纤细手指指着的那些字。“从文字结构上来看,应该是小学生写的。”

时宴手指便划向几个数字与符号。“这个是什么?”

“一个公式。”

“小学就学这么深奥的东西了吗?”

“小学不……”

顾凛城一顿,重新看桌角的公式。

小学不用学,顾忱来授课也只是讲些概念性的东西,引起孩子们的好奇心而已。

所以这公式很可能是顾忱写下的。

顾凛城顺着上面的内容,搬开桌角的作业,看到一个完整的公式。

时宴见他盯着看了许久,好奇问:“怎么了?”

顾凛城抬头,看疑惑的女孩,忽然笑起来。

他起身,把女孩按到凳子上,去找纸和笔。

时宴瞧激动的顾凛城,又看桌上那个自己完全看不懂的公式。“这是什么?”

“一个寻宝线索。”

顾凛城在笔筒里找了支铅笔,顺手拿了最上面的作业本,在本子后面的空白页算起来。

时宴趴桌上,撑着脑袋,看迅速算着公式的顾凛城,以及他笔尖下自己毫无头绪根本看不懂的各种数字,有点郁闷。

她现在感觉自己是个傻子。

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顾凛城心算笔算一起用,公式越写越长,越写越多。

最后他写了整整两页纸。

时宴打个哈欠,眼泪汪汪的看还在计算的男人,调侃的讲:“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没想到顾少将还能文能武。”

她说着瞄了眼顾凛城写的东西。“这会不会是你爸爸没解开的学术问题啊?”

意思是,它是不是本来就是无解的。

顾凛城对无精打采的女孩讲:“再等等。”

“还要多久?要久的话,我先去床上躺会。”

“给我两分钟。”

时宴便又撑着脑袋,看他解题。

此时阳光正好,温度宜人。

坐在靠窗的男人,冷峻落拓的脸一则染上太阳温暖的颜色,就像被光照的雪山,泛着晶莹又迷人的光。

不同于平时带着寒霜的冷酷,现他真有点像邱从云说的儒雅随和。

儒雅随和适合老年的他,现在应该是温暖如玉,低调内敛又引人注目的俊帅青年。

时宴看认真解题的男人,有瞬间的仿佛,似自己也是学生,正与他一起上课般。

如果真能这样……

不可能会这样,他比自己大好几岁,怎么可能同班。

这人果然一放松下来,就容易瞎想。

主要是闲的。

顾凛城没用两分钟,大概一分钟左右便停下了笔。

他抬头,看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孩。

从她平静的眼里看不出什么,但她能这么耐心的等着,应该是感兴趣的。

顾凛城顿了半秒讲:“解完了。”

平静低悦的嗓音,像跟老师汇报品学兼优的学生。

时宴垂帘,看他纸上最后的p+q+r=1,又看隐隐有些激动的男人。“就这?”

“嗯。”

“什么意思?”

“基因频率。比如在一个大种群中,基因型aa的比例为,那a基因的频率为1100,Aa的频率约为150。”

时宴:……

“也可以是个坐标。”顾凛城说着过去书架,看上面的列数与行数。“这是我和爸爸小时候玩的小游戏。”

时宴看在找书的顾凛城,又看作业本上的公式。

他称这个为“小游戏”?

顾凛城经过计算,很快锁定一排最后端,拿出其中一本书。

是本世界地图。

现科技之发达,早以没人会用到或使用这本东西了,它更多是一种情怀或收藏。

顾凛城拍了拍上边的灰,翻开厚厚的书。

书里一切正常,没有特别的东西。

顾凛城没放弃,又仔细的翻第二遍时,在最后边的空白页看到段用铅笔写下的话。

内容是:

最恐怖的不是丧尸,而是造成这一切灾难的人。

在追求发展的漫长时间里,寻找病毒源头已经成了一个口号。

没有人真的关心生活是不是能回到以前。

他们关心的是自己名誉、地位,他们享受创造人与自然的乐趣,他们以为自己掌握这个世界的真理。

真理就是他们毫无底线以正义为名的疯狂杀戮,以一个上帝的角度操纵那些单纯而无知的人。

我预感到又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掀起狂澜,帝国又将再一次洗牌,又会有一个新的英雄诞生。

衷心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听从我的劝告,做一个单纯而无知的普通人。

最下面的日期是顾忱夫妇牺牲的前一天。

日期写得有些潦草,想是他写到这里有人来了,便匆促结束的。

时宴见顾凛城一直盯着书看,伸脑袋凑过去。

她看书页上洒脱硬朗的字,张口就讲:“这字写得挺漂亮的。”

顾凛城看凑在书上的小脑袋,把这页纸撒下来。

时宴紧赶慢赶的把内容看完,回想的讲:“正在掀起后面两字怎么念?”

刚凝重的气氛,突然被她这么一问,消失不见了。

顾凛城合上书,把它放回原位。“狂澜。海浪和潮涌的意思。”

时宴点头。“新的英雄,是指你吗?”

很快就会是你。

顾凛城把纸折好,又将解公式的作业本放回去。“去隔壁叫下邱校长,我们要走了。”

时宴讲:“你去。”她见顾凛城看自己,双手抱胸。“我社恐不行吗?”

不管真假,她不愿去,也只能是顾凛城去叫人了。

时宴等他出去,便把他刚才写公式的作业本揣衣服里。

如果那段话真是顾忱写的,那这帝国的上层比她想像的还要糟糕。

顾凛城这指挥官也太不小心了,明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还敢这么粗心大意。

偷了作业本的时宴,出去就碰到回来的邱从云和顾凛城。

时宴漠得感情,直接越过他们,走在前头。

邱从云锁了门,又同他们一起下去。

下去是坐的电梯。

大概是邱从云怕耽搁顾凛城的时间。毕竟他这么大年纪了,下去七楼还是要点功夫的。

邱从云还是那么健谈,一路上问完工作上的事,就问他们两的私事。

“顾少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他笑呵呵的讲:“要是生得早,说不定我还能看着他上学呢。”

时宴:……

这话题有点尴尬。

顾凛城面不改色讲:“晚点吧。”

“还晚点,你也有二十四了吧?”

“二十六了。”

“你爸爸这个时候,你都有妹妹了。”

顾凛城听到这话,看总挂记着后辈的长辈。“邱校长,你和我父母熟吗?”

邱从云点头。“我跟你爸妈是一见如故,那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啊。”

“我和蕴初出生时,你有在场?”

“倒也没有这么熟悉。”邱从云回想的讲:“你要想知道这些事,可以去找莫雷尔将军。他跟你父母私交很深,听说是一起玩到大的。”

顾凛城淡淡点头。

邱从云还止不住的讲:“说起来我跟你父母的相识,还是经他牵的线。”

顾凛城有些敷衍的“嗯”了声。

他现想的都是父亲留下的那段话,没心思陪一个老人家聊天。

邱从云大概是见着顾凛城太兴奋了吧,或者是眼神不好,还在一个劲的说:“当时就是莫雷尔将军向我提议,说可以邀请你父母来学校给孩子们讲讲课。他说你父母很热情,一定会很乐意向年青一代科普生物研究的魅力……”

听到邱从云这话,顾凛城和时宴都看他。

顾凛城确认的问:“你说让我爸妈来这里授课,是莫雷尔将军的提议?”

邱从云肯定点头。“对啊,我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还跟他说,我只听过顾忱和宋筝教授的大名,跟他们不熟。所以还是托莫雷尔将军替我转达,我才得以成功邀请到他们。”

他没感到哪里不对,还在细说着邀请过程中的锁事。

顾凛城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时宴看突兀的冷了两个度的顾凛城,等出了电梯就对邱从云讲:“邱校长您留步。我们自己出去就可以了。”

邱从云热情讲:“没关系。我就当是散步了。夫人,你是怎么认识顾少将的?”

时宴:……

这老头真不是一般的话唠,偏偏还不好阻止他。

等终于离开学校,时宴解脱的长松口气,跟着沉默不知想什么的顾凛城去停车的地方。

而止步学校门口的邱从云,望着他们两的背影,慈祥的笑着,自言自语讲:“要是能再快点生个孩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