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叶骄阳肯定是要打趣父母几句,可现在,因为心里有事,话也变少了。
也不等叶卓华给她夹菜,自个动手便是。
待叶卓华忙完顾夭夭这边,撇了叶骄阳一眼,“我下午无事,带你去校场转一圈。”
顾夭夭本来已经拿起筷子了,听叶卓华这么说,不由问一句,“去校场做什么?”
“带她活动活动,省的人家说,是冯珩让着她。”叶卓华说完还冷哼了一声。
顾夭夭这便明白了,估摸叶骄阳在冯家的事,叶卓华也知道了,俩孩子打架他不劝着点,反而还教着自己的女儿练功夫,这是盼着下次再下手狠点?
顾夭夭抬脚便踩了叶卓华一下,“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
教什么不好,还要教打架?
看顾夭夭脸色不对,叶卓华低头不吱声了,却倔强的没动,刚才被顾夭夭踩的那脚,好似这般便能代表他坚决的心意。
终归,在叶卓华心中,打了冯珩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无论如何,只要吃亏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就成。
被父亲宠着,叶骄阳到底露了笑脸。
原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用个午膳,偏生宫里来人了。
若是皇帝给旁人送话,自然得全家出去听着,可偏生在相府叶卓华不理会那套,便是相府下头也都习惯了,宫里来人只管带到叶卓华跟前便是。
宦者被带过来了,看着叶卓华也没动的意思,便咳了一声,“圣上有话让奴才带给相爷。”
想着,你好歹不说起来一下,寻个僻静的地方。
毕竟,事关顾夭夭的娘家人,免得顾夭夭难做。
可叶卓华却没理会那一套,只觉得两个大男人之间也没什么私密话,若是朝廷的事,自然是有密信过来的,现在只派个下头人来,不定是也知道俩孩子起了矛盾的事,过来劝人。
是以,叶卓华的态度不好,冷声斥了句,“说。”
听到叶卓华开口训斥,宦者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此刻却也不想旁的,左右叶家夫人会不会为难,与他也没关系。
便,将皇帝吩咐的话,说了出来。
一听高里王子要求亲,叶卓华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宦官不敢多待,赶紧退了出去。
顾夭夭眼皮一跳,心中暗骂高里王子心思真大,都直接捅到皇帝那了。
即便他不是良配,若是心中真的有叶骄阳,该求的不是皇帝而是叶卓华!
叶卓华没有说话,只是看这满桌子的菜,却没有一点胃口,而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眼微微的眯着,“我有事,一会儿回来。”
顾夭夭就防着他这一招,人一动直接拽住了叶卓华的手,“即便看不上那人,也用不着我们动手。”
直接给耶齐大汗送个消息,若是耶齐大汗处理妥当,那便将高里王子打发着离开便是,着实用不着脏了自己的手。
再则说,顾夭夭还没问过叶骄阳的心思,等着娘俩将话说开了,再想着如何处置不就成了?
听说高里王子竟然求到圣上跟前,叶骄阳的脸一白,看着叶卓华这般生气,叶骄阳起身对着叶卓华屈膝,“爹,此事女儿心中有数,若是需要爹出手,女儿定不会客气。”
说着,直接领自己人出去。
一出门,便听着叶骄阳让人备马的声音。
看叶骄阳心中有数了,叶卓华到底没强出去,等着顾夭夭将人放开,叶卓华招人给宫里送信,三日时间,让高里王子,要么走,要么死!
这饭,肯定吃不下去了。
叶卓华去了书房,亲自给突厥送消息,他,要高里王子从此和大汗之位无缘。
写完信件后,叶卓华一抬头,瞧见顾夭夭在那看着自己,“放心,我是来写信,不是来磨剑。”
顾夭夭微微叹息,“我还不知道你?”
无论是写信还是磨剑,终归是不会让高里王子好过了。
叶卓华哼了一声,“骄阳回来正常也就算了,若是掉了泪,要他好看!”
便是布珍公主出面,都不成。
顾夭夭嗯了一声,原想着,将高里王子的礼送回去,让布珍公主盯好高里王子,没想到,他的动作倒是快,竟敢闹到御前。
叶骄阳到了顾家的时候,布珍公主正在屋里训高里王子。
她还不知道高里王子进过宫的事,只是当叶家人送还了礼,当时布珍公主脑子就嗡了一声,只不过高里王子不在府中,等人一回来,布珍公主赶紧将人唤到自己跟前。
她到底也是怕这事让顾明辰知道,给玉姝公主送了个消息,找了个借口让顾瑾陪顾明辰在外头用午膳,免得撞到她训人的事。
“姑母,我同骄阳两情相悦,我赠她这些有何不可?”高里王子看着布珍公主一脸的震怒,不由的解释了句。
“给我跪下!”布珍公主怒斥一句,看高里王子不动,接着又说道,“怎地,我如今不能替你父汗教训你了?”
听布珍公主提起耶齐,高里王子这才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布珍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高里王子,“你我同是皇族出生,你想的什么我如何不知道?骄阳身份说句难听的,便是比皇家公主还要尊贵的,你想迎娶的是能给你助力的大佑人罢了!”
听布珍公主将话说的透彻,高里王子抬头定定的看着她,“如此,姑母说说,我,何错之有?”
于突厥而言,能迎娶到骄阳公主,自然是百利无一害的。
布珍公主冷笑一声,“因为,我是她的舅母,若你是真心这也就罢了,偏偏存了利用的心思,此事,便是你父汗来说我也绝不同意!”
听布珍公主说的如此决然,高里王子干脆站了起来,“姑母莫要忘了,您不仅是叶骄阳的舅母,也是我的姑母,是我父汗的妹妹,是我的突厥的公主!”
世人皆知,皇帝对公主不甚在意,想要和亲,娶个公主还是婢女有什么区别?
就如同父汗一般,迎娶了个世家姑娘,而后突厥真的出事了,还要送自己的皇子来做质子。
可若是他迎娶的是叶骄阳呢,只要叶相不倒,不,该是说只要皇后不倒,父汗当初的情况,就永远不会出现。
更何况,皇后怎么能倒?
这么多年了,皇帝跟前只有太子一个儿子,想来是与皇子无缘,无论皇后做什么,太子始终是要登基的,那么冯家尊贵,叶家必然也不倒。
啪!
看着眼前这个,满心只有权力的侄子,布珍公主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时候,她仅仅只是,叶骄阳的舅母!
当初,她非要嫁给顾明辰,本就有愧于顾家,如今侄子再算计走人家外孙女,这,像什么话!
布珍公主咬着牙,“自来质子都要受尽苦楚,你在大佑顺遂是我的照看,更是顾家的颜面,你怎可恩将仇报?”
一个异邦公主,能护的了质子明面上,却护不了私下。
利用年幼时候的善心,这如禽兽何异?
高里王子揉了揉发疼的脸,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既然姑母早就忘了突厥母族,那么以后有什么事,也都莫要打听了。”
布珍公主惊觉高里王子这话不对,正要仔细的问两句,这时候下头的人禀报说是骄阳郡主来了,求见高里王子。
布珍公主只觉得一阵阵头疼,“王子病了,让郡主改日再来。”
这话实为不妥当,可布珍公主心里正是烦闷,便随便寻了借口。
叶骄阳得了这消息,自是知道布珍公主推脱之意,她既然来了,必然是要得到结果的,抬手将人推开,直接往里走。
“郡主,夫人歇息了。”左右的人赶紧拦着,可是又不敢真的动手。
布珍公主听着外头吵闹,还没派人去打探消息,便瞧着叶骄阳已经掀了珠帘进来了。
这一刻,布珍公主头疼的更厉害了,轻轻的揉了揉眉心,“骄阳,大中午的怎么过来了,可用了膳了?”
叶骄阳屈身在布珍公主跟前见礼,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尚未。”
而后,看向了高里王子。
看着他,脸上的通红,可见是挨了打了,眼忍不住眯了起来,“我有话想同王子说两句,劳,舅母通融。”
布珍公主眼皮一跳,明明叶骄阳看着面上平和,可却是觉得,这脸上冒着一股子的杀意,“骄阳,你也不小了,该知道规矩,你高里表哥到底是外男。”
这还是布珍公主头一次端起舅母的架子,即便她骂了高里王子了,看说到底,依旧是割舍不掉亲情,总想着她劝劝高里王子,而后将他打发走了,这事便就结束了。
叶骄阳抬头看向布珍公主,“舅母说的是,如此,那我只好请舅父同瑾表哥在跟前守在这,才好避嫌?”
叶骄阳不信,若是舅父知道高里王子今日在御前的话,是否能容高里王子在顾家待着?
布珍公主面上有几分恼怒,可是,却也顾忌顾明辰,坐在一旁不吱声。
叶骄阳却不等布珍公主说话,直接看向高里王子,“还请王子,移步。”
说完,便是都没同布珍公主点头,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高里王子看了布珍公主一眼,出门的时候倒是冲着布珍公主做辑,而后跟着叶骄阳走了出去。
布珍公主看着俩孩子的背影,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
叶骄阳对顾家自是熟悉,领着高里王子去了僻静的地方,而后冷冷的转头,定定的看着高里王子,“今日我冒然前来,已是坏了规矩,可是我还是要问你,你我时隔多年未见,不过才几日光景,你便开始用这些手段,意欲何为?”
话,直接说的明白。
诚如叶骄阳所言,她不喜欢猜测人心,便要亲耳听他解释。
高里王子看叶骄阳生气了,只是低头叹息,“骄阳,我知道此事鲁莽,可我真的,一心想要光明正大的与你站在一处。”
一缓继续说道,“你我有私交的事,若是传出去到底是对你这个姑娘家不好,我心悦你,便想一门心思的给你名分。”
叶骄阳听后,面上似乎缓和了下来,“只是想,给我名分?”
高里王子重重的点头,“是呀,若不给你名分,我们私下里往来,算怎么回事?这不是,糟践你?你在我心中,便如明月半分沾染不了灰尘。”
手,很自然的放在叶骄阳的肩膀上,“我愿,给你世上最好的东西,不让你受半分苦楚。”
许是说的动情,高里王子眼中闪着晶莹的泪光。
这一刻,他似乎很有担当。
怕自己委屈?
叶骄阳缓缓的闭着眼睛,一遍遍的说服自己,该是相信的,可却怎么也寻不到让自己足够相信的理由。
高里王子只瞧着叶骄阳脸色已经缓和过来了,以为她是信了,继续说到,“你到底是小姑娘,不懂得人间险恶,若是那登徒浪子,只图欢愉不给名分,坏的是这姑娘一辈子的清誉。”
这,便是那茶坊话本里,常有的话。
叶骄阳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张,让自己心动的脸。
便是到现在叶骄阳也觉得,这张脸同她所接触的男子的脸都不同。
看着叶骄阳眼中迷离,高里王子面上的笑容更加浓了,“骄阳,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同父汗一样的。”
叶骄阳微微拧眉,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耶齐大汗做什么?
看出叶骄阳的不解,高里王子才说道,“我曾在父汗的案下,瞧见过叶夫人的画像。”
高里王子微微叹息,“父汗年轻时候多情,可却也是最无情的,那日听叶夫人称赞父汗,我只觉得心中唏嘘,只想着让你,不必再受这般,求而不得的苦楚。”
那一句求而不得,用的当真是好。
叶骄阳的眼睛却愈发的清明,似乎突然间明白过来了,怪不得从一开始她觉的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原来,竟是高里王子,总在言语中,似是不经意间,贬低自己。
好似,自己堂堂大佑郡主,高攀了高里王子一般。
若非这个求而不得,叶骄阳倒还不一定反应过来。
她的心明白了,脸也冷了下来,“我母亲对你父汗求而不得?你莫不是觉得脸上贴了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