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贤贵妃不愿意做这大张旗鼓的事,只还住在了她原本出宫前的宫殿。
还是妃子该住的地方,再加上贤贵妃不争不抢的性子,宫殿还有些远。
她们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不过这殿内的景色,却都值得一看。
若废皇后的宫殿,乃是华丽,那么贤贵妃的宫殿,便就是淡雅,可是,摆件却也是一样的用心。
宫殿不奢华,却一样肃穆,让人望之便起敬。
殿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顾夭夭她们进去,便先按照规矩见了礼。
“这便是,慈夫人叶夫人?”贤贵妃坐在主位上,笑着问了句。
声音很淡,就如同她这个人一般,瞧着是个慈眉善目的主。
“回娘娘,是臣妇。”顾夭夭同布珍公主轻声回话。
顾夭夭是低着头的,布珍公主倒不用那般恪守礼仪,无论她在顾家是怎样的地位,可进了皇宫了,就是突厥的公主。
贤贵妃额首,示意她们起身,“两个孩子是个好的。”
便就不再多言了。
待顾夭夭坐定后,这才注意到,贤贵妃下手坐了两个人,一位自然是未来儿媳,冯知微了。
另一位,顾夭夭瞧着面生的很。
看着顾夭夭她们一进来,冯知微那眼神便藏不住的频频看去,贤贵妃面上笑容不由的有些浓了,“你们年轻的小辈,都出去瞧瞧吧,如今桃花开的正艳,莫要守着我这个无趣的老婆子了。”
贤贵妃一开口,带着一股子烟火味,就像是寻常的妇人一般。
听着贤贵妃说自己是老太婆,冯知微赶紧低头,“娘娘说的哪里话。”
贤贵妃拍了拍冯知微的手,示意她莫要多想,“快去转转吧,你们在,我们几个老姊妹也聊不痛快。”
话都这般说了,冯知微也不好说什么,便起身告退。
确实,年轻的姑娘媳妇们,比起在大殿里待着,更喜欢在外头。
如今梅花落了,桃花正是繁盛的时候,它可比梅花艳的太多了,更是让贵女们喜欢。
冯知微一走,也有不少姑娘们跟着出去。
冯夫人此刻总要说什么,“知微这丫头被臣妇惯坏了,也亏得娘娘不同她计较。”
虽说,该是说说自家姑娘的,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冯夫人也不想显得多么卑微。
同为母亲,贤贵妃自是理解冯夫人的心思,再加上,冯家显赫姑娘家自要娇养也没什么的,“本宫,便就喜欢她这个性子,你也莫要再同本宫见外了。”
些许年不见,再坐到一起,总觉得多少也有些生分。
不过话都说开了,冯夫人也只是笑着说了句好。
同冯夫人说完话,贤贵妃便看向自己左手边的姑娘,“你初来京城,由着知微带着你,也去外头瞧瞧吧,这京城景色总是同封地的不同。”
那姑娘却拉住了贤贵妃的胳膊,“风景再好,哪里有母妃跟前好。”
看着她撒娇,贤贵妃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丫头,惯是嘴甜。”
看着贤贵妃打趣,旁边的妇人们总是说一句,“公主是个孝顺的。”
话题引到那姑娘的身上,她便转头的冲着贤贵妃说话,虽说冲着贤贵妃的,可声音却微微的抬高,“母妃,我在封地的时候便听得顾家双姝都是厉害的,今日瞧着叶夫人,果真与咱们封地的姑娘们,不同呢。”
原本,她其实更好奇,让冯泽同靖王都抢的姑娘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顾明慧是冯家媳,是太子未来的嫂嫂,她总是要避讳着的。
便将主意打在了顾夭夭的身上,想着引个话题,让下头的人都说说,这顾家姊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倒也不是说,她有什么坏心,只是顾明慧有身子,今日没来,只瞧着顾夭夭,美是美的,可却也称不上什么绝色,便想着她那堂姐还能好看到哪去。
这般一来就跟好奇了,这顾家的姑娘是有什么秘术不成?
只是,她这话说出来,让人听了不怎么舒服。
冯夫人微微拧眉,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叶母这边却有些坐不住了,既是顾家双姝为何单单就提了顾夭夭?这公主临安的心思,谁人不明白。
而且这话说的,什么叫同封地的姑娘不一般?
叶母并不擅长同人家争论高低,此刻深吸了两口气,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公主的话,顾氏是在江南养大的,有江南闺秀的温婉,可也有咱们京城姑娘的大气,想来因为这个缘由,公主才觉得稀奇。”
叶母含笑着解释了句。
话,自也说的漂亮。
贤贵妃抬头看向叶母,而后笑出声来,“本宫还是头一次见你这般样子,你这儿媳果真是个妙人。”
她对叶母的记忆,还是从前在宫里头见的那几面,没想到再见面叶母身上竟也有了刺。
更难得的是,这般护着的,却是她的儿媳。
贤贵妃说完,许是怕叶母误会,又转头看向了临安公主,“这孩子,本宫惯的没样了,赶明儿个得给你寻个教养的嬷嬷,好生教教你规矩。”
因着贤贵妃是笑着说的,倒也不像是在训斥临安公主,这话里话外,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
贤贵妃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哪句话说的对,哪句话说的不对,她一耳朵便听出来了。
在封地的时候,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再回京城,所以,对于临安公主的公主,疏于管教,当时只觉得,小姑娘在封地身份自然尊贵,将来寻个愿意宠着她的夫君,一辈子安然,便就可以了。
可入了京城,终归是同从前不一样的。
饶是如此,临安公主的面上有些不大乐意,总觉得头次见人便被贤贵妃在人前落了面子,便直接起身了,说是也去外头瞧瞧。
贤贵妃看着临安公主带着气,便给跟前伺候的嬷嬷使个眼色,让人去看着点临安公主,莫要出门了,同外头贵女们起什么冲突,没得让人笑话。
另一边,冯知微在外头走的很快,一边走还一边喊着顾夭夭她们,“你俩这没身孕的,比我嫂嫂还走的要慢。”
忍不住在那抱怨。
原本今日,顾明慧都准备好要进宫了,结果,她那还没出世的侄子,便踹了顾明慧一脚。
把冯泽给激动怀了,就非要盯着顾明慧的肚子,等着他也感觉感觉孩子如何动弹。
冯夫人都说了,顾明慧的月份还没到,这个时候不可能动的厉害,一日有个一两下便不错了。
可冯泽便跟疯魔一样,根本不听,就抱着顾明慧的肚子,动都不敢动。
这个样子哪里还能进的了宫,冯夫人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不过却也说好了,等着冯知微大婚的时候,冯泽也不能再占着顾明慧不放了。
“你走的慢些,这满院子的春色,都给耽误了。”布珍公主在后头唤了一声。
如今她被抬了夫人,无论内在如何,可面上她总是顾明辰的妻,是这世上唯一可以站在他身侧的女子,布珍公主还是欢喜的。
是以,近来她也爱闹一闹,仿佛有了从前做公主的影子。
“这有什么可瞧的?”冯知微远远的回了句,在瞧见前头不远处有个亭子,赶紧走了进去。
等坐在石凳上后,这才长长的缓了一口气。
好像,走的慢些了,这亭子便会被旁人占了一般。
等着顾夭夭她们过来后,冯知微才说了句,“等我入宫了,一定要修几个亭子。”
这么大的御花园,就这么几个亭子,够谁坐的?
这若是办个什么宴会,走的慢些了,亭子里头便就没地方坐了。
如今,日头已经上来了,在下头晒着自然是热的,冯知微只要不在马背上,便娇的很。
顾夭夭笑着说了句,“等你进宫了,自然是不用惦记这亭子够不够用了。”
怎么着也没人敢同,皇后娘娘抢位置不是。
布珍公主倒是在一旁摇了摇头,“还是修几个吧,她是不用了,可咱们几个还用得着,莫要入宫见个人,还得在太阳底下晒着。”
冯知微哼了一声,“等你们进宫,还想在外头晒着?做梦,我便将你们给绑了,日日在我跟前,同我说笑。”
“那就看你敢不敢了?”她们正说着,便听见了如韵公主的声音。
转身瞧去,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此刻竟站在了她们的身后。
冯知微招呼她进来,随口便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她们起身要见礼,如韵公主摆手让她们都坐下,“我来的很早了。”
而后,便坐在了顾夭夭的下手,如今的她,在顾夭夭跟前,倒也不用乎身份尊卑来,左右自己狼狈的样子,都让在座的这几位见过,再摆架子倒显得矫情的很了。
对于如韵公主的话,大家也都想明白了,如韵公主现在的身份是高了,可是从前那些事总还是发生了,她估摸也是不想见人,早早的来了,在贤贵妃跟前磕个头便出来躲着了。
“华夫人如今身子如何,可好了?”冯知微自也知道轻重,同如韵公主说话,总是要注意些。
如韵公主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派了太医精心调养,如今身子已经大好了。”
看几位主子都在这闲聊,下头的人便端上了糕点。
有一道如韵公主看的稀奇,“这是什么,瞧着晶莹透亮的像是冰块一样。”
如今这个天气,肯定不会是冰块。
如韵公主因为伤过手,出门便带着护甲,此刻伸出手来,大家彼此看了一眼,心中了然,怕如韵公主发现她们的目光,便也跟着起哄,都追问这糕点是怎么做的。
下头的宫人没想到,这么多贵人同时会问她的话,结结巴巴的说了好半响,她们才听明白。
大概便是,临安公主从封地带来的方子,是梨花膏。
如韵公主听后,将手收了回来,“做的可真好。”
称赞了句,却没有吃的意思了。
几个贵人均没有去拿。
倒也不是对着临安公主有什么意见,只是,她是贤贵妃带来的,身份自然是高的,她的方子,好吃不好吃的都得要绞尽脑汁的夸奖。
这若是真的好吃,也就罢了,若是味道不尽人意,她们几个没有谁是那种愿意巴结人的人,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说起冰块来,如韵公主突然想起,有一次进宫冯知微她们不能坐马车进来,自己邀请她们与自己一道,当时唇枪舌剑的,好一顿讽刺。
只是没想到,如今坐在一起竟也能这般心平气和。
大概,想要两个女子安好,便是遇见一个渣男便可以了。
显然,冯知微也想了起来,便冲着如韵公主抿嘴轻笑。
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放下了,反正现在提起对方,即便嘴上不说,可心里已经没有厌恶了。
春光正好,四个人坐在石凳上闲聊。
自然不可避免的提起了宫里的事,首先说到的,便是这个临安公主。
贤贵妃只有当今太子一个孩子,这临安公主的生母位分并不高,说是当初在宫里都不是一宫的主位,后来不知因何缘由,得罪了纯懿皇后,让人将她生生的打死了。
只是当初她同贤贵妃娘娘有些交情,是以娘娘出宫的时候,便将没有生母的临安公主给带在了身边。
许也是这临安公主的运气,若是没有跟着贤贵妃,一个公主而已,她如何在宫里生存?
大约,也是,时也命也。
对于临安公主,这么一提顾夭夭恍若有了印象,上辈子好像也有过这么一个人物,只是当初她已经嫁在了封地,并没有进京。
许是因为,诸事都提前的缘由,这才得见临安公主。
微微的叹息,没想到,竟坏了人家临安公主的好姻缘。
因着冯知微是要进宫的,对于宫里的事冯家总是比谁都上心,是以冯知微知道的也多。
而后屏退了左右,小声的将她听到的,说了出来。
说是这贤贵妃进宫三日了,竟连皇帝一面都没见。
按道理说,贤贵妃回来了肯定是要在皇帝跟前伺疾的,可是头一面皇帝没宣见,贤贵妃便在外头磕了个头就走了,而后,一次再也没过去过。
如今太子殿下的位置坐的稳了,贤贵妃将来便是要做太后的人,得不得宠的自也不重要了。
冯知微这个时候提起来,也不过是单纯的感慨,这贤贵妃娘娘也是有傲骨的。
你爱见不见!
你不念什么从前的情分,我也不会奢望,左右这么些年,没你也过的好好的。
她们虽没见过,贤贵妃娘娘当年离宫的风姿,可现在听了这秘言,似也能窥得一二。
“你们怎都在这坐着?”临安公主出来,一路便往前走。
虽说左右少不得贵女巴结,可是临安公主心里总想着瞧瞧顾夭夭,便就找来了。
看见是临安公主,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做了个万福。
自然,如韵公主同布珍公主行的是平礼。
这么一看,就好像大家对她有所怠慢一般。
临安公主面上,总有些不喜。
便也没有答话,径直坐下了。
如韵公主一看她不理人,同布珍公主直接站直了身子。
谁人还不是个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至于顾夭夭,冯知微在旁边,直接拉了一下,顾夭夭顺势便站好了。
在场的人,也就冯知微没有诰命,可是人家已经是圣上亲定的太子妃,不,该是未来皇后的。
临安公主摆了脸色,谁人会愿意看。
“叶夫人,本公主让你起来了吗?”临安公主看了她们几个一圈,最后将视线放在了顾夭夭的身上,开口便是质问。
旁边的如韵公主轻笑了一声,抬手端详着自己的护甲,不冷不热的问了句,“你说了算吗?”
临安公主在封地,人人都是尊敬的,来了京城后,瞧瞧这宫墙绿瓦,是个金贵的地方。可是再金贵的地方,这里的每个人瞧见她都是跪着的。
因为离宫的时候太小了,那些事情都不记得了,那种感觉便是,她好像从出生便就高高在上。
如今如韵公主不屑的语调让人着实恼火,“如韵公主?怎么,如今你真将自己当成了,皇家公主了?”
听的临安公主这般问,如韵公主面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如韵二字是内务府拟定,圣上亲自挑选,这公主自更是圣意,就是不知道,公主这临安是怎么来的?”
皇家的事,如韵公主如何不知晓?
临安听着是大气,可是谁人不知道,那是贤贵妃后来给她求的小字。
皇帝厌恶她生母,从出生后便就未给她取过名,只按着排行,人家唤一声七公主罢了。
因为是小字,皇帝不甚在意,便随了贤贵妃娘娘。
人家现在唤她临安公主,听着好听,只是这背后的故事,却是不同。
临安公主面上的恼火更加浓了,因为身子都气的抖了,头上的鎏金步摇,不停的晃动,“来人,掌嘴!”
左右的宫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却没个人敢上前的。
如韵公主笑的张狂,“临安妹妹,我这次就不计较你了,若是有下次,自要在贤贵妃娘娘跟前,分出个高低上下来!”
如韵公主如今也没什么可以奢求的了,只想着痛快的活着便是。
无所求便无所惧,现在,可以说比从前还能拿的起张狂的劲。
再说了,如韵公主一应供奉都是按照嫡公主来的,自该比庶出公主高贵。
贤贵妃跟前的卫嬷嬷追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她们起了争执,当下额头上便冒了汗。
怎么,临安公主跟这几位祖宗起了争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