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吏部,下头的人头将头垂的更低了。
“小的们去过吏部几次,都被拦在外头,下头的人都说,顾大人忙的很。”出了这样的案子,不必禀报叶卓华,刑部的人也知道,得先去吏部知会一声。
从前,顾明辰做吏部侍郎的时候,刑部与吏部好的就像是一家子一般,可如今,吏部尚书被太子殿下罚了,顾明辰代管吏部,两边的关系,反而疏远了。
他们也是没法子了,今日才禀报叶卓华。
“忙个屁!”叶卓华想也不想便斥了一句。
顾明辰到底忙不忙,旁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
训完之后,叶卓华恍然间眯起了眼睛,顾明辰自然是不忙的,忙的是阻拦他们的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敢拦着,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国运,莫不的比不上自己那眼前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这样的官员,留着有何用!
“将人带来,本官亲自问问,顾侍郎究竟有多忙!”叶卓华眯着眼睛,唇间勾起几分嘲讽。
下头的人连连点头,“大人,可是直接去顾家请吗?”
他这一说完,叶卓华却突然笑了,缓缓的朝对方走去,而后弯腰看着他,“你来了刑部多少年了?”
下头的人不知晓叶卓华怎么突然话锋转变,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下官,来了有七年了。”
七年时间,也不短了。
叶卓华念了句,突然抬脚,照着对方便是一下,“所以,你是要与本官装糊涂?”
对方没防备,直接被踹倒在地上,准备起来的时候,叶卓华的脚直接踩在对方的身上,“本官看起来,就这般,好说话?”
好说话到,便是连自己管的人都敢糊弄自己了?
莫说叶卓华是刑部尚书,便是刑部侍郎的时候,下头的人,谁人敢不给叶卓华几分面子?谁敢在他跟前,装疯卖傻!
他,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在刑部,必须所有人都信奉自己。
来刑部七年了,难道看不穿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这分明就有人故意拦着他们,故意,让顾明辰失职,甚至,这买卖官员的事,原就是他们,官官相护。
现在,居然还问自己,去哪请顾明辰?简直,可笑!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在您跟前耍心思,只是,对方是孟氏一派。”下头的此刻也觉得害怕了,叶卓华什么手段,旁人不知晓,刑部的人谁人没见识过,再不解释,不定他的命便得交代到这。
是以,便只能直说自己的顾虑。
对方是孟家提上来的,如今太子殿下看中孟家,朝中人对孟氏一派,自都不敢惹。
自然,顾明辰都已经迎娶了布珍公主了,除了孟派的人,也没人敢这般给顾明辰穿小鞋。
叶卓华将脚慢慢的收了回来,“孟家又如何,本官会怕了他们不成?”
便是这个时候,下头的人也还是想劝劝叶卓华改变主意,“大人,今日便要去请吗?”
说完,便瞧着叶卓华的脸,只希望他能有那么一丝犹豫,而后自己也可以寻理由,劝阻。
叶卓华听了对方的话,只冷笑一声,“刑部拿人,难不成还要,选个良辰吉日?”
说完又交代,出了这么大的事,大理寺自然要知晓,立刻递消息过去。并,现在拟折子,明日早朝便将这事给捅出去。
看叶卓华下定主意要闹了,下头的人只摇头叹气,也不好说旁的,只能赶紧退下去,将事情办妥了。
将人训走之后,叶卓华看着被自己踹的,满地的狼藉,唇间不由的闪过一丝冷笑,他要的就是闹大,孟家,也该去动一动了。
让下头的人将东西收拾妥当,重新坐回案前,只是不由的朝屏风那边看去,随即摇了摇头。
因着下头瞧着叶卓华态度坚决,办事自然是快的。很快便将,对方给请来了。
“左大人。”待着对方进来,叶卓华先打了声招呼。
左大人的脸色很差,从鼻息间哼了一声,便算是给叶卓华打了招呼。
瞧着衣服上还有褶子,想来,请过来的时候,被下头的人用了手段。
叶卓华却不在乎他的脸色,抬手只管让人上了茶便可,而后,当作无事的品着。
“叶尚书请下官过来,不会只是为了喝茶吧?”坐了许久,瞧着叶卓华一直不说话,左侍郎便坐不住了,不由先开口。
叶卓华微微挑眉,灰色的衣袍将人衬托的越发清冷,“怎么,左大人不明白我的意思?”
这话,自是不客气的很,甚至有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左侍郎端着茶杯的手一僵,随即冷笑一声,“叶大人辛劳,连吏部的事都管着。”
听了这话,叶卓华轻笑一声,“能者多劳。”
不过四个字,却让左侍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如今都四十多岁,在吏部也有二十年了,如今与顾明辰一个毛头小子平起平坐也就算了,现在太子竟然让顾明辰管着吏部,让他情以何堪?
这一句,能者多劳,似是在讽刺他,一无是处。
“叶大人年纪轻轻便坐在尚书的位置,该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想也不必下官,说明白。”左侍郎的脸色,良久才缓和过来,眼不由自主的眯了起来,原本他的眼便小,这般一眯,似乎都成了一条缝隙,狭长的,带出了几分阴狠。
叶卓华的手慢慢的拨动茶水,“我便,就是要你解释清楚又如何?不若,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给你安上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声音,轻轻缓缓,似是随口一提。
左侍郎猛的站了起来,“叶大人,你莫要忘了,你父亲也是孟相提携,受孟相之恩的人!”
叶卓华抬头看着左侍郎,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问道,“所以,这天下,是姓孟吗?”
太子殿下看中孟家,原来的孟派,自发的抱成了团,好像在朝堂上,便可以只手遮天,或者,高高在上。
左侍郎看着叶卓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的捏着眉心,“叶大人莫要左顾而言他,下官只是想劝劝叶大人,凡事三思而后行,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回去问问令尊,是否可行?”
所以,他所看的事情,该是与叶父一般。
自然,没有哪个朝代,能杜绝这般事情,而这事,牵连甚广,一个不小心可能案子没查出来,倒让自己身陷囹圄,永世不得翻身。
是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种案子,碰不得。
叶卓华用手托着下巴,总觉得,对方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一个侍郎而已,也配在尚书跟前,指点江山,倒是不明白,是谁能给他这般勇气。
“本官瞧着,左大人好似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正好刑部有的是地方,可以收留大人,好生的歇息。”左侍郎的态度已经明确,他知道这事,而且,也有阻拦的心思,自然可以扣留,等明日禀报了太子之后,着三司会审,瞧瞧这左大人是否清白。
是否,单纯的只是不敢碰触,这般案子。
是否,孟家,就应该高坐神坛。
左侍郎自然清楚,刑部空着的地方,除了大牢不做他想。
“叶尚书,你莫要忘了本官是吏部的人,就算要罚,也该我们尚书出面!”左侍郎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叶卓华竟敢直接下令。
扣押朝廷官员,这是谁给他的权利!
叶卓华及其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们吏部尚书,不是,自顾不暇?”
太子殿下突然发难,吏部尚书现在还在禁足中,自然,无暇顾及。
“吏部还有顾大人主事!”左侍郎想也没想,直接将顾明辰给搬了出来。
他不提顾明辰也就罢了,若是提起来,顾明辰势必是要问问他,阻挠公事的罪名。
而且,顾明辰与叶卓华是什么关系?叶卓华要拿人,顾明辰会拦着吗?惊动顾明辰不定,叶卓华还的理直气壮一些。
叶卓华懒得与他废话,左右,刚才的话已经被文书先生记下来了,等着太子殿下下令,便可以让他画押。
要怪,左侍郎只能怪他自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都来刑部了,怎还敢,什么话都往外说。
叶卓华扬声,让下头的人将左侍郎带下去。
左侍郎挣扎着不走,冷冷的看着叶卓华,“年轻人,你当真以为自己如今了不起了?可笑,你以为,太子殿下真的不知晓出了何事了?”
他再愚蠢也知晓,这么大的事不是他一个侍郎能给按下去的,便偷偷的禀报太子,是太子授意,此事不可声张。
原以为将太子殿下提出来,叶卓华便知道避讳一些,或者,不会将事办绝了,至少会将下头的人撵出去,他们可以再好生的谈谈。
可万万没想到,叶卓华轻轻的挑眉,只冷冷的回了句,“那又如何?”
毕竟,太子还没登基,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太子说不管,便可以不管的!
“叶卓华,你疯了!”左侍郎惊的也顾得什么礼数,直呼叶卓华的名讳。
叶卓华原本端着的茶杯,突然照着左侍郎砸了上去,“放肆!”
一个侍郎,怎配直呼尚书名讳,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个以下犯上,便够左侍郎受的。
茶水因为已经端上来有一会儿了,所以并不烫,水顺着他的衣服流了下来,可却如同被火烧开的油,所到之处,都能让左侍郎,疼的,发疯。
左侍郎的眼睛通红,想着便是在吏部,顾明辰也得对他,礼让三分,莫说顾明辰了,就是叶父见了他,也要以礼相待。
如今被一个小辈,一个后起之秀,这般羞辱!
左侍郎脸越憋越红,“叶家小儿,叶家小儿!”嘴里,反反复复的只有这四个字。
仿佛,激愤之下,已然说不出其他来。
只这四个字,能代表所有。
而后,低着头,突然照着旁边的柱子,撞了上去。
两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拉住,万一出了事,刑部不好交代,就算叶卓华在太子跟前得脸,也不成。
在场,唯一淡定的,怕只有叶卓华了。
等着下头的人将左侍郎按住之后,叶卓华这才慢慢的起身,“我敬你是条汉子。”而后,挥手,让下头的人,都让开。
下头的人缓缓的退到一边,眼睛却一直放在左侍郎的身上,片刻都不敢离开,生怕一闪神的功夫,左侍郎再次,往柱子上撞!
叶卓华慢慢的弯腰,凑在左侍郎跟前,“谁要是不死,谁是狗娘养的!”
及其粗俗,却明显是在逼他,就等着他死。
叶卓华都这般说了,若是不撞一下,很难收场了。
尤其是文官,该都是爱面子的。
左侍郎气的浑身都发抖,“好,好一个叶尚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往柱子上撞。
刑部的人很自然的想要,去拽着左侍郎。
却被叶卓华侧头,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刑部的人,到底没一个动的。
砰。
很是响亮的一声。
左侍郎的头,到底还是撞在了柱子上,而且,撞的声音也很大。
只是,倒没有倒下去,看着身子晃了一下,手自然扶住了柱子,而后慢慢的转身,那血流了一脸。
头,是撞破了。
可人,却还活着。
刑部的人没有叶卓华的吩咐,都不敢动,一个个只盯着左侍郎瞧。
左侍郎的耳朵有些沉,眼皮上因为有血,有些睁不开,左侍郎慢慢的抬手擦了一下脸,看着满手的红色,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而后,只觉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耳边,此刻响起了叶卓华嗤笑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及其冷淡嘲讽的声音,“怂!”
死,哪里有那么容易,不是撞一下柱子,便就真的会死,你得有那个狠劲。
但凡,有一丝胆怯,也都不能成。
在这一瞬间,左侍郎似乎明白了,叶卓华不是说说,是真的不怕他死!
恍然间记起来,若是没有胆量的人,怎敢直接一刀砍了靖王。
刑部是什么地方,成日里与罪犯打交道,哪个人身上不沾上点戾气,叶卓华年纪轻轻,能坐稳尚书的位置,自该比旁人凶狠。
不过才过了半年安稳日子,便忘了,从前靖王得势的时候,他们该有多卑微。
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到底是后悔了。
“既然还活着,将人带下去。”叶卓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交代下头的人,将人领下去。
死人?
他最不害怕的便是死人。
左侍郎是活着,还是死了,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
左右,矛盾能出来便可。
将左侍郎带下去之后,这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叶卓华侧头看着屏风,脚下一用力,将跟前的凳子拉过来,照着屏风砸了过去,“听着,没完了?”
他以为,是周生或者谁。
在左侍郎没来的时候,叶卓华便感觉到屏风后头有人,因为在刑部里头,外头的人不可能能随意的进来,是以叶卓华便不甚在意,没想到都已经处理完事了,对方还没有走的意思,叶卓华自有些沉不住气,准备将人打出来。
顾夭夭看着叶卓华处理左侍郎,心中自是思量,他的盘算。
许是心中有感应一般,叶卓华看过来的时候,顾夭夭也抬起了头。
这屏风,从顾夭夭这边看去,能看见对方模糊的影子,而在叶卓华那边,却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即便能看见,叶卓华出手这般快,根本没给顾夭夭反应的机会,等着觉出不对的时候,屏风已经倒在脚步。
叶卓华满眼的戾气,在瞧见顾夭夭的时候,随即化作虚无,换上的是满眼的柔情,“你怎么过来了?”
踩在倒在地上屏风上,快步走到顾夭夭跟前。
“我若不来,怎知晓叶大人有多威风?”顾夭夭只低头看着屏风,瞧着也是大师手笔,有些年头,此刻,印着叶卓华的脚印,她总是有一种,叶卓华在暴殄天物的心疼。
“你往一边挪挪。”想着,便直接推开叶卓华伸出来的手,让他站在一边,而后重新将屏风扶了起来。
只是,叶卓华的脚太重,踩这几下将屏风的杆都踩断了,此刻却也站不住。
顾夭夭不由,叹息的声音更大了。
叶卓华不满顾夭夭一直盯着这屏风瞧,自然的扯上顾夭夭的手,“我那是吓唬他们的,哪里威风了?”
对于叶卓华的话,顾夭夭回给了一声冷哼。
真真是假话张开便来,自己在一边瞧的清楚,叶卓华明明已经存了,杀人的心思。
不由的甩开叶卓华的手,“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
人家到底是朝廷命官,太子都还没发话呢,人就死在刑部了,纵然叶卓华有千般理由,也都说不过去。
对于顾夭夭的评价,叶卓华只嗯了一声,不做反驳。
左右,他若是胆子不大,如何能抱得美人归。
如何有现在,如意的生活。
瞧着时辰不早了,原本想要让叶卓华帮胡月娘的话,自不好在刑部说了,等着去了酒楼,一边说话一边聊。
只是,转身的时候,顾夭夭不小心踩着了,从屏风上掉下来的撑子,崴了一下脚。
夏柳赶紧将顾夭夭,扶着去旁边坐着。
只是顾夭夭还没有动,叶卓华便将人打横抱起来,将顾夭夭放在椅子上,而后侧头交代夏柳一句,“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