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担心,你能给我惹什么麻烦?”顾父不屑的哼了一声。
武将的府内,都是有护院的,而且多还有兵器库,只要不超了数量,谁又能耐顾父如何?
看着顾父的怒火似乎被转移到一边,顾夭夭这才放心了。
“叶家那小子心思深沉,你日后离他远些。”顾父训斥完,又交代了句。
顾夭夭含笑着点头,顾父一直将顾夭夭送回院子,刚要分开,下头人传话说是顾大伯要见顾父。
“让他滚!”顾父想也没想便回了一句。
今日府内出了这般大的事,原是他该出面的,可活的跟个乌龟一般,缩在壳里不出来。
今日顾夭夭没出什么事便罢了,若出一点事,他不仅挑破这天,顾家大郎也别想好过了。
看着顾父又冒了火,下头的人也不敢吱声,赶紧退到了一边。
“明辰那孩子,倒是比他父亲强太多了。”今日的事顾父已经知晓清楚,原本顾明辰不听顾夭夭的劝要出头的,被顾夭夭的人,直接将人给压住了。
提起这事来,顾夭夭唇间也带着笑,只能说夏柳也是有魄力,但凡是顾夭夭吩咐下去的,没有什么是办不成的。
今日也闹腾的好一阵,顾父交代顾夭夭赶紧歇息,便朝外走去。
原想着,待事情落定哪怕辞官不做,只要安稳度日,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如今却瞧着,遥遥无期。
尤其现在,皇帝的身子看着还不错,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就有几年熬了。
顾父想着便抬头看着天,也不知道钦天监的那帮人是怎么观星辰的,可能看出帝王星何时陨落?
在院子里站了一阵,才抬脚出去。
一出去便瞧见钱嬷嬷在那等着,像是有些功夫了,顾父快走了几步,“嬷嬷。”点头招呼一声。
“今日的事闹的太大,老奴没压下去,已然被老太太知晓了,老太太让老奴给二爷带个话,顾家的人断不吃他这气!”老太太如今最是明白,她们现在活得不就是为了几个孩子。
如今都撕破脸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请母亲放心,儿子省的。”
这才离开。
这一夜倒是闹腾,顾夭夭这边却是安稳。
“姑娘,老太太今日一早说,要进得宫去。”顾夭夭正写着小字,夏柳得了消息,便赶紧送来了。
“父亲可回来了?”顾夭夭心一动便问道。
“尚未。”夏柳回了一句。
顾夭夭的心便提了起来,按道理说顾父这个时辰怎么也回来了。
“我去瞧瞧。”顾夭夭放下笔墨,赶紧出去。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却瞧的老太太已经穿好了深色的诰命服,而她旁边的桌子上,摆着祖父的灵牌。
“祖母?”顾夭夭轻轻唤了一声。
老太太一瞧是顾夭夭,招呼人过来,“祖母去去就回来了,你便放心。”
抬手拉住了顾夭夭,“若由得靖王这般放肆,你爹去了南边也不放心。”
今日,便就让靖王知晓顾家女眷的厉害。不要以为,男人不在院子,便由着她戳扁捏圆了折腾。
看顾夭夭不吱声,老太太又说了句,“放心,祖母这有十成的把握。”
这厢正说着,顾明慧与顾明辰也得了消息过来,顾明慧跪在老太太跟前,“孙女不孝,让祖母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为孙女劳累奔波。”
老太太将顾明慧给扶起来,“好孩子,这怎么能怪你呢?”
谁能知道,好端端的去参加个春日宴,便招惹了靖王这么一大尊佛。
看着顾明慧眼里含泪,老太太无奈的叹息,“祖母欠你们的。”
当年,老太太明知道张氏是什么人,因着气恼顾大伯,也或者有那么一点私心,不想与自己的儿子难看,便躲去了江南。
让这两个人孩子,如同没人疼的野草一般,生长。
所幸俩孩子都是好的,这是老天赐给她的福气,她自然会珍重。
老太太万般保证之后,顾明慧她们才让人离府。
只是老太太前脚出门,顾明慧后脚研磨写信,若是今日老太太平安归来也就罢了,可若是回不来,这信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去南边小冯将军的手里。
将京城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小冯将军,她相信以小冯将军知晓家人出事,管他什么江山社稷,一定会不顾一切带领冯家归来。
顾明辰这边,也已然给了自个老师送信。
顾夭夭这会儿也知晓了,昨夜皇帝派人去叶家,竟是将叶卓华给打了。
靖王作出这般荒唐的事,皇帝不舍得处置靖王,不敢拿顾家开刀,便冲着叶卓华发了脾气,听说将人打的,叶卓华连床都下不来。
荒唐的很!
而另一边,许是因为在女子手上吃了亏,靖王也觉得不光彩的很,早朝的时候也没说什么。
冯将军被禁足,武将这边以顾父马首是瞻,顾父也不开口,今日早朝却是难得的,一片和谐。
等下了朝,不少官员都凑到顾父跟前问昨日的事,毕竟都觉得靖王欺人太甚,忍气吞声可不是顾父的性子,莫不是因为冯将军被禁足,将顾父给吓到了?
可无论怎么问,顾父也不吱声。
“都散了。”文候看不下去,在旁边喊了一声,众人这才散开。
“顾大人。”文候抱着冲着顾父抱了一下拳头,表达了自己,对他的敬重。
顾父哼了一声,虽说也抱拳回礼,可却侧着身子,明显不尊敬的很。
知晓顾父有气,文候无奈的摇头,“顾大人,君君臣臣你该比我清楚,我们为臣子与君怄气,便该犯了大忌。”
顾父猛的将眼瞪大,“这便是当初,侯爷阻止各位大人的理由?”
当初孟相出事,顾父不在京中,可并不代表他不知晓朝廷的事。
孟相出事这帮文臣如何罢休?还不是文候出面,劝退了众人,他这个嫡亲的女婿都不追究,旁人还为何要豁出性命去?
“顾大人,我也。”文候想要解释。
顾父却抬手阻止他说话,“我只是个粗鄙的武将,听不懂你们文臣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
说完,大踏步的往下走去。
在大家以为顾父这是要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可却在下了台阶后突然回头,冲着大殿跪了下来,“皇上恕罪,臣替女请罪,是臣教女无方冲撞了靖王殿下。”
文候看着顾父的动作,无奈的摇头。
顾大伯原是磨磨蹭蹭的走着,听着顾父昨日又发火的消息,想着必然是与他生气,便寻机会不凑到顾父跟前。
可会儿下来,正好便瞧见了,顾父的壮举。
顾大伯缩了个头,想走吧瞧着不远处的同僚都正看着他们,不走吧,却也没有顾父的魄力。
“顾大人还有事?”文候走过来,冲着顾大伯问了句。
顾大伯连连摆手,“无事,无事。”赶紧低头退到别处。
这边,顾父继续请着罪。
皇帝那边也没说召见顾父,他喊的声音越大,围过来的官员越多,只要没出宫门的全都回来了。
这个时候,一个宦者急匆匆的朝着文候走过来,小声的在文候的跟前说了几句。
文候轻轻摇头,“这次本候,没有立场,公公也替本候劝劝陛下,纵子如杀子。”
说完,便将手背了过去,摇头便退了下去。
公公无奈的叹息,“主子的脾气都大。”这会儿皇上也在气头上,他若是将文候的话如实传过去,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公公看着这一堆堆都低声讨论的大臣们,只能让自个手底下手说会道的干儿子,去与几个好说话的大臣私下通通气,别因为这些个小事,再闹出人命来。
毕竟,天子的怒火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只是,宦者素来在人心目中,便不是正派,这般一出面反而起了反作用,甚至有些人将他们圣明的皇帝变的这般昏聩,怪在了宦官的身上。
这一情绪,便在翰林院的文臣带领下,愈演愈烈。
顾明辰那边的信自然已经送在了自个先生跟前,原本靖王这事做的不对心里不忿的很,如今求到自个跟前,自不能坐视不理。
这般,所在的官员,全都跪下来求皇帝惩治靖王。
皇帝回到御书房还没坐稳,下头的消息便一个连着一个递上来。
哗啦!
皇帝到底没忍住,将跟前的折子全都砸了,“国事家事,都要插手,都要插手!”
上次因着顾父发了阵脾气,换好的案子,这会儿又东倒西歪的。
“圣上息怒。”
旁边,跪了一地的伺候的。
不听得他们的声音也就罢了,现在越听越觉得上火,“都让朕息怒,一个个的,朕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了是吧?”
越说越气,连着又在旁边踹了好几脚,“好一个顾家二郎!”
这边下头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偏生在这个时候,外头的小公公过来禀报,刚进来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可已然进来了,只能硬着头皮禀报,说是顾家老太太求见。
原本内眷多不能亲见圣颜的,可现在宫里头没有太后,偏偏皇后又做不得主,老太太年纪也大了,便才通报圣听。
宦官的话说完,皇帝又狠狠的踹了旁边的椅子几脚,“见,朕便要听听,顾家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很快,老太太被领了进来。
因着皇帝故意的,老太太进来的时候,下头的人还未将低声凌乱的东西收拾好,让人一瞧见便知晓,皇帝刚刚发完脾气。
老太太偏生连眼皮都没抬,这按着规矩跪在皇帝前头,“臣参见圣上,圣上金安。”
皇帝看着顾老太太抱着先人灵牌,神色的诰命服的腰间,别了一根白绳,知晓她这是寻自己晦气,冷哼一声,“有顾家这般贤臣,朕,如何不能安了?”
与老太太皇帝倒也算是熟悉,年少的时候常去与顾父的院子坐坐,那时候老太太经常亲自做了糕点给他们端过去。
当时皇帝还感叹,老太太在府里的生活多不顺意,可在孩子跟前却不表现出来,不让孩子感觉到一丝,自哀自怨的情感,这般心境在内宅妇人里头,定是难能可贵。
数年未见,老太太比记忆中的样子要老了不少,只是神态却跟从前无异。
“圣上谬赞了。”知晓皇帝真正的意思,可老太太却当不懂,故意顺着回了句。
想起了从前的事,皇帝的心里头多少有些松动,可听的老太太这般回答,心立马硬了起来。
将脸往一边扭,抬手先让人起来,却也没有赐坐。
老太太身子不好的事,皇帝自然知晓,让起来也是近身的那么点怜惜,不让人在御书房出事罢了。
老太太起身道谢,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抱着灵牌,直挺挺的立着。
不过是站一会儿,她还是能受的。
原本想着,该是她今日替顾父跪着的,可到底身子不好,别顾明慧的事还没解决,她自个先去了,平白的耽误孩子。
这会儿功夫,下头的人便将御书房收拾利索,皇帝端坐在正前头,冷着个脸,“怎么,顾老太君来了,就是想看看朕怎么批改奏折的?”
看着老太太站着不吱声,皇帝冷冷着讽刺了句。
老太太弯腰再次见了礼,“老身以为,老身今日过来该是由着皇上出气的。”
听得老太太这般回答,皇帝冷笑了起来,“出气?怎地顾老太君也觉的你们顾家做事欠妥当了?”
“并未。”老太太理直气壮的回答,“但因为您是皇上,所以我们只能过来!”
“放肆!”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案子,被皇帝一脚又重新踹翻了去,“你顾家,便就仗着朕不会杀你?”
老太太这么说话,已经是明晃晃的指责皇帝,以权压人。
听得皇帝这般回答,老太太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君让臣死死不得不死,皇上要杀要剐我顾家只能受着。”
“可是皇上,您为什么还不杀我们?”老太太紧着又问了句,“既然您还考虑这么多,为何不能秉公处理?”
“公?何谓公,朕便是公!”皇帝抬着手,“看看外头那些人,我儿不过是看上了顾家的姑娘,便成了我儿要亡国一般,何至于公,谁与朕公?”
听着皇帝这般回答,老太太笑着摇头,是啊,若非皇家子嗣,不过是看上了个即将定亲的的姑娘,若是有本事抢来便是,比如薛家,在定亲当日便出得那般丑事,不也没什么事,甚至还抱得美人归。
为何偏偏皇子就不成,皇帝要的公允,像只是单纯的与旁人无异,“可是皇上,若非靖王殿下是皇子,您觉得他能竖着离开顾府吗,您觉得,我儿会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认罪吗?还是现在,我惊动先人,舔着老脸的在您这求饶吗?”
连着质问,让皇帝恼的憋红的脸,可却回答不了半个不字。
他既受着万民供养,就该为万民所榜样。
可偏偏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久了,久到他迫切的想要得到,心中的自由。
看皇帝久久不语,老太太也不着急,左右今日来了,已然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皇帝纵容靖王在顾家闹事,这也就罢了,还打了为顾家出头的叶卓华。
这便表明,靖王敢闹事,那是因为皇帝在背后支持罢了。
闹到这般地步,不嫁顾明慧便是与皇帝为敌,可即便嫁了也落不得好。
皇帝盯着老太太的牌位看了一会儿,良久才说道,“朕记得,顾老太君与文候家有交情?”
当年,听闻老太受了委屈,娘家人还没出面,文候老太太都领人去管了她家的事。
这般,可见交情有多深了。
老太太点头,“说起来也不怕皇上怪罪,老身与太后也熟悉,逢年过节也总会给佛前为她上一炷香,求她在那边,过的平安顺遂。”
一声太后,便用孝字压人。
却也用灵牌提醒皇帝,她有先人,有曾经的好友。
既到了老太太的这个位置,家里的孩子总要听她们一二,却是在威胁皇帝,莫要小看这从前的情谊。
皇帝嘴角轻轻的勾起,“好,好的很,这是你们逼朕的。”
抬手让人过来,“传下去,靖王擅闯顾府,荒唐至极,着令重打三十大板。”
“皇上圣明。”老太太跪下来,直呼万岁。
皇帝笑着让人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而后让人将老太太好生送出去宫去。
皇帝惩治了靖王,下头的人自也不好说什么,便都散了去。
等安静下来,皇帝派人亲自去看着靖王挨罚,等着罚完了后,下头人才回来复命。
“皇上,冯妃娘娘哭的晕了过去,您可要过去瞧瞧?”宦者不知晓皇帝的意思,小心的试探问道。
这还是皇上头一次,实打实的惩治靖王,冯妃哭的那叫个凄惨。
若是寻常,皇帝自不舍得让冯妃掉一滴眼泪的,可现在皇帝却摆手让人退下去,“这是他们逼朕的。”
原本,皇帝不想让靖王变的,只会权术。
可如今,看来不得已只能改变了,“传令下去,让文候进宫,日后常伴靖王跟前。”
皇帝如此交代,下头的便明白了。
这是让文候亲自做了谋臣,原本朝中,默认的孟相后人是太子党的人,可偏偏女婿站在了靖王跟前。
都说,教不严师之惰,日后若是靖王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那便是文候之错。
现在,就看文候接不接旨了。
交代下去之后,皇帝又将人唤住,“再与他说一句,若是他不出面,朕的位置,只能是太子的了。”
吩咐妥当后,皇帝才起身,“朕,去看看皇后。”
下头的人赶紧伺候着,这也是头一次,冯妃受了委屈,皇帝却去看望皇后的。
似乎是给了皇后,天大的颜面。
可近身伺候的人都知晓,怕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顾父回来没一会儿,皇帝的圣旨便下了,顾父眉头紧紧的锁成了一个川字,“靖王到底有什么好!”
气的忍不住抱怨。
“慎言!”老太太瞪了顾父一眼,“皇上说的是,靖王殿下需要管教,这才寻的严师,这般并未错处。”
至少,不能端在明面上说。
就像皇帝惩治叶卓华一般,寻的是刑部的错处,旁人就算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其他的。
听的老太太提醒,顾父在一旁便不说话了。
“不过,慧姐儿的婚事,算是保住了。”老太太感叹了句。
皇帝既然罚了靖王,那就是承认了,靖王做错了。
只是,老太太长长叹气,倒有些怀念在江南的日子了。
“母亲也莫要担忧,咱们的处境倒也没那么差。”如今,百官算是拧在了一条绳上了,接连两次都能改变皇帝的意思,只会让百官的情绪越发高昂。
若是遇见不平事,敢开口的人越来越多。
但凡皇帝顾念着江山,便会束缚手脚。
现在,只等着太子平安归来。
昨日,顾父已经派出了两队人马,全是心腹之人。
“娘,我去瞧瞧卓华那孩子。”与老太太说完,顾父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叶卓华。
虽说恼他的态度,可毕竟他是因为顾家,才受这无妄之灾的。
昨日,听闻宫里头人等着叶卓华,顾父便觉得不对劲,便让人去叶家盯着。
没想到,皇帝竟然私下动手。
顾父这才憋着气,在他要跪之前,已然与平时要好的官员通了气,这才作出了一呼百应的架势来。
“恩,替我问候一声。”老太太点头,昨日没见着那孩子,总归觉得愧对他。
说完之后,老太太也乏了,顾夭夭她们便出来了。
“二叔的大恩,我不知该如何报答。”拉着顾夭夭出来,顾明慧有些哽咽的说道。
虽说顾父名义是请罪,可这般行径,分明就是在挑衅圣威。
得罪了圣上,日子自然难过。
顾夭夭反握住顾明慧的手,“祖母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顾明慧笑着点头,可心里到底有些不踏实的,“冯泽那边不知如何了?”
这几日,顾明慧总是做噩梦,梦里冯泽浑身都带着血。
“且信我,不会出事的。”顾夭夭在旁边安慰道,冯泽在外头杀敌尚且能百战百胜,如今不过是一个不敢名正言顺的内斗而已,想来一定会无碍的。
如今,却也只能这般说了。
待与顾明慧分开,顾夭夭让夏柳派人盯着,等着顾父离开叶家,她也过去一趟。
另一边,顾父去叶家,又没用通报,只提了顾家名讳,小厮直接让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