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杨:“你可知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景弘忽然冷静了下来,平静道:“我知道!”
黎杨:“不仅是你,可能整个南帮都会受到牵连!”
景弘沉默了,任何人都可以退出帮派,做到一身轻松,但他不可以,他是少帮主,这件事到最后无论如何都会算到南帮头上。
黎杨见景弘不说话,继续说道:“南帮不大,但也有上千名帮众,大多养着几口人,在这乱世里,不说争强斗狠,称帝为尊,好歹在一起抱团取暖,吃一口安稳饭,你这一走不论成不成功,这点根基就算毁了,你父亲努力了半辈子的基业倒还好,这上千人日后怎么办?”
景弘闯荡江湖也有些日子了,出现过很多次危险,被人追杀过,受过伤,流过血,但最难的一次是十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孩子,几个盗匪强抢民女,被其看见,自然要出手相助。
从孩童到长大成年,是一个很漫长却也很快的过程,他从未想过几个不成器的盗匪武功竟然那么高,几下就将他这个宗门出身的孩子打倒在地。
对方总共五个人,出手的就一个,巨大的差距让他害怕极了,没想到江湖如此危险,几个匪类竟然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难道他们就不怕被大门派抓住?
一个非常难堪且现实的问题让景弘明白了,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谁都不曾出手管闲事,少年被打了很久,折磨了许久,一些身穿同样装扮的宗门之人路过,也都视而不见,这让他一下子长大了。
幸运的是,他出现了,一招便杀了那几个盗匪,干净利落,即将昏厥的景弘只看了他一眼,就将他的样貌深深地记在心里。
这是一个大侠,一个小时候无比向往的名字,一个在他长大成人后,还愿回想起以前的名字。
后来,景弘也想当一个见义勇为的大侠,只不过实力限制了他的意愿。
黎杨见景弘不反驳,继续说道:“你还年轻,在江湖上被人嘲笑不是什么大事,以后会慢慢忘记的,我们南帮还不够资格去管闲事,更何况对方是帝王,是我们远远不能企及的存在,退一步说,就算让你去,能怎么样?几个人就想推翻帝王?你不知道帝王的厉害?一个帝王能在瞬间灭了我们整个南帮,只用一招,你仔细考虑清楚!”
黎杨等了许久,才等到景弘的话,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劝住景弘,如果可以,对大多数人都好,只是可惜了一个大侠而已。
或许这会是多数人的选择。
“那如果我们将来面对危险呢?”
黎杨说的,景弘都明白,只是这些问题,一直都会存在,难道什么都不管,缩起来当乌龟?
日后若是被人打上门怎么办?
被人掀了龟壳怎么办?
指望谁帮忙?
希望谁来救?
还是就此认命,自认倒霉?
江湖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可若都是这样,永远也不会出现大侠,那岂不等于永恒的黑夜!
“杀人放火权四方,行侠仗义无尸骸!难道这才是江湖,才是九州大地本来的样子?”
“今日我不救他,我们不救他,日后也不会有人来救我,救我们,难道您和那群师兄弟们都是为了吃饭,才入了宗门,学了武义?”
“如果是这样,倒不如找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丛林,种地为生,岂不更安稳如常,日日丰年?”
景弘的话让黎杨陷入了沉思,两人安静下来。
一个平躺在床上,一个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中间只不过隔了一张桌子,实际很近,但看起来却像隔了一条天堑般,谁也触碰不到谁。
忽然,黎杨起身,走到床边,将景弘身上的银针一根根拿下。
景弘:“你这么做,我父亲会怪你的!”
黎杨:“你认为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景弘:“这…………”
景弘回忆起小时候父亲的责罚,很是严厉,可若涉及到门派的兴亡想来是不会让自己任意胡为。
黎杨:“你太低估他了,他让我守着你,就是让我劝说你,或者听你劝说,孩子大了,你认为对,就好!”
后半句话明显是景涛相对景弘说的,不当年说,可能是因为不忍,也可能是不想面对。
景弘的眼睛湿润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其实很难分辨,特别是对自己来说。
银针一会就拿完了,气血通畅的瞬间,景弘站起来,将一个包着布的物件放进怀里,看了看大门外,考虑如何闯出去。
黎杨:“你不用多想,你要走,他们不会挡着的!”
景弘推开房门,背对着椅子上的黎杨道:“多谢!”
几下翻身离开了房间。
杯中的茶喝完了,黎杨仍坐在椅子上,像是在等什么人。
过了一会,景涛走进来。
“你还是劝不住他呀!”
黎杨站起身来,对着景涛鞠了一躬道:“弟子………………”
景涛伸手将黎杨抬了起来,问道:“你说他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黎杨想了想道:“对整个江湖来说对,但对九州大地来说不对!”
景涛:“哦?这是为何?”
黎杨:“现在的江湖太乱了,不是人们理想的那个江湖,需要像少帮主这样的人来做一些对的事,而九州大地的规则是弱肉强食,或许我们不该管!”
景涛:“说得好,对与不对,让他自己掌握,我们就别管了,或许将来他也能成为大侠呢!”
黎杨:“师父,我们要不要躲一躲?”
景涛:“不,就在这等他回来!”
黎杨明白了,点头道:“是!”
………………
一柄通体漆黑的剑从炼炉里抽了出来,整整三年,这柄剑才打造成型,期间,铸造师推掉了无数生意,就为了打造这柄剑,一柄用黑金和白金融合而成的剑,不论是坚固程度,还是锋利程度都远远超过单一品质,是一柄杀人的利器。
铸造师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等待客人来拿。
吁!
几匹日行驹停在炼炉前,一个身穿披肩的大汉走了进来。
“我的剑怎么样了?”
铸剑师将黑剑扔给大汉,道:“已经完成了!”
大汉拿在手里,用力甩了一下,满意道:“很好,很好!”
“废了多少料子?”
铸剑师:“我全都放进去了!”
大汉惊道:“什么?全都放进去了,就这一柄?”
铸剑师点头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