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最后说到底,牧折生也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头疼一事,他忽然想起来好像许久不曾那样了,似乎是遇见她开始,每个叽叽喳喳的夜晚。
牧折生摸了把灵寰毛茸茸的脑袋。
如果他们的相遇是精心计划,那么还有多少事情是背后人意料之中的。
不远不语看着两人疲惫归来,相互给了个眼色,表情复杂难辩。
公子之前对世间感知总是隔着一层东西,七情六欲淡到快消失。如今满身尘埃,倒像是入了凡尘。
可这样,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你有没有发现,公子的头疾很久未发作了。”
“自从遇上灵寰小姐,就再也没有了。”
其实灵寰还是困了,房间内晕黄的灯光柔柔和和,再看看灯光笼罩不到的黑暗里那个人,有一种奇异的、缓慢升起的安心。
她蹭了蹭枕头,终于睡着了。
许久以后,窸窸窣窣衣裳摩擦声,牧折生走到床边,高大身影将烛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脸颊透着酣睡的淡粉,无知无觉。
她本可以一生无忧无虑生活在灵山上,受尽宠爱。
但偏偏在一个阴差阳错的日子里,他们如愿相遇,然后被碧水珠影响的她下了山。
就那么猝不及防,分明未来是风和日丽的未来,前世的记忆从另一条路杀了出来,强硬摆在她面前,撑开她的眼睛让她面对,让她选择。
他也可以为她遮风挡雨,护住一切,不让她看到那些东西。
记忆,是可以消除的。
悲伤,是可以抹灭的。
一切的痛苦在绝对力量面前,都可以烟消云散。
可她从未向他求助过。
分明是个睡觉都要小枕头抱着才能入眠的小姑娘,爱吃爱玩爱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受点伤眼泪就哗啦啦掉的小姑娘,怎么到这件事上,又能这么执拗?
也罢。
牧折生无声叹了下气,将被褥往上拉了拉,放下床幔。
她不提,他不问。
既然选择一条布满荆棘的路,那他与她一同前往。
“如果你一直这样,那我就杀尽天下邪魔外道。”
东方即白,一夜无声。
牧折生在椅上浅浅合眼,不语正在回禀他收罗到的消息。
他们的声音很小,屏风后就是沉睡的灵寰。
“鹿泉积善堂常有孩童失踪,孩子少了,银钱就充裕,也就没人提这事,想追究的人找不到源头。”
不语拿出县志与手抄奏报说:“从县志上看,鹿泉并无什么大的改变,甚至说得上是清明之地。但是分明失踪许多小孩,缺在县志中从不记载。且奏报中要求对积善堂的拨款从来不曾减少。”
牧折生翻阅县志冷笑道:“隐瞒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不追究、不闻、不问,一个人的消失,就会彻底消失。”
不语狠狠一拍手掌,“那么多孩子,都没人管!公子,要不属下把那老头抓过来问问,积善堂的事不就清楚了?”
“鹿泉有大妖,”他合上县志说:“县志中一点异常痕迹都没有,一个大妖能灭一城池,若真有这般大的屠戮,一个县丞压不下去。”